□曲令敏

认识画家刘德功，是我人生中的一件幸事。无论是他的人还是他的画，都更切实地让我看见了万类生命最真实的样貌。

如果说刘德功的荷花系列让我震撼，他的牡丹却给了我体贴入微的温暖。

刘德功告诉我，他是凭着源源不断的灵感挥笔为画的，一旦感受到心灵的泉源不再旺盛，不足以将生命和意绪温养成元气淋漓的线条与色彩，他就会停下来另辟蹊径。一开始画牡丹，连画了30多幅都不满意。形似神不似，不是不似花，而是不似心中那一朵神思妙想。

于是他断然搁笔，开始在心路上艰难跋涉。穿越迷茫与泥泞，终于寻见了洞透混沌的那一缕灵光。就像普希金的《致克恩》中的诗境：“心儿在狂喜中跳动， 一切又为它萌生： 有崇敬的神明，有灵感，有生命，有泪水，也有爱情。”刘德功的世界在初霁的天光下倏然惊醒，线条和色彩急切地向他发出邀约，催促他举笔一挥再挥，最终成就了这千枝万朵比真实的花更欣悦、更娇艳、更灵动且芳香四溢的牡丹。

我没有看到原始的画面，我只是在画册上看到了一页四幅的牡丹。画面春光满满，简静明媚。看一眼，我就想到了李贺的诗句：“石榴花发满溪津，溪女洗花染白云。”面对这群明花暗叶，我忍不住想要喊一声：“美哉少年！妙哉韶光！来呀，让我们在这浩荡的春风里你追我赶，轻舞飞扬……”

我对这如歌如语如春光乍现的牡丹看了又看，夜深了，要睡觉了，放在枕边，看一眼，再看一眼。我手头原有两三幅朋友送的牡丹，工笔细描，很是下了一番功夫。可我看了刘德功的牡丹，它们就成了毫无生气的手工制作。

读刘德功的牡丹，想见他工笔勾画，线条劲爽；水墨点染，欲行欲止，他不是在作画，而是如同洞箫高手，一曲一曲吹奏着发自深心的天籁之音。那花不是花，是年年岁岁叶嫩花初的好颜色，是二八少女毛茸茸的笑颜。娴静的呼吸吹拂着读画人的眉睫，滚珠碎玉般的笑声叩击着读画人的心灵。丝丝花蕊，拱人鼻息，直把人扔进芬芳馥郁的花香里。牡丹香吗？真香，那是在大师的画里。

“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人世间生生世世的深情美意尽在画中了。

我总是想，现代科学命名的宇宙意识的“超弦”，是否应当理解为宇宙间独特的巨大量子场？所谓才华，亦即这个独特的量子场投射在没有被语言屏蔽的天才大脑里的光束？常态是，众多的天才人物，生为常人而身怀异秉，除了自强不息地用知识和经验刷新大脑，还会时不时地被那束光照亮，于是在他们的指尖下，开辟且明晰了一方又一方无名之地……

在我心目中，刘德功就是这样一个拼搏奋进且才情丰茂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