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会青

晚上来奶奶家住。 十点多到奶奶家时，屋里电视还响着，爷爷奶奶在等我。“青，咋回来这么晚呢？”奶奶一见我便满脸笑意，却又轻轻嗔怨道。

今年已75岁的她，自两年前患上阿尔兹海默病后，记忆力直线下降，虽然一直在服药治疗，但效果甚微。我们眼睁睁看着原本能干慈祥的她，一点点被疾病吞噬，从最开始的记忆模糊直到完全失去生活自理能力，性情也喜怒无常。看到奶奶竟然还在等我，我又惊又喜，鼻子酸酸的，“奶，我不是说不用等我了吗，赶紧睡吧。”

时间是贼，偷走一切。我拉着奶奶那布满皱纹的双手，望着她那闪着温柔星光的双眸，有那么一瞬间，我质疑起这看起来岁月静好的生活，为什么要让这样一位辛苦操劳了一辈子的老人承受失智的痛苦？这就是生命不能承受之轻吗，我们别无选择却又必须承受。

走进卧室，走进这个充满我中学时代回忆的房间，心里不禁泛起阵阵涟漪。一眼就看到书桌上那盏蓝色的台灯。台灯座上贴的大头贴还在，只是已泛黄。打开开关，熟悉又温馨的灯光一泻而下，照耀着这一方小小的天地。即使四周黑漆漆一片，有了这一处明亮地儿，心里也是喜悦的。不知为何，对于灯光，我一直情有独钟。小时候我怕黑，希望屋里总是亮堂堂的，喜欢开着灯睡觉。长大后，我尤其喜欢在台灯下伏案书写，黑暗中的那一处寂静，一束光亮，总能让内心瞬间安静下来。

突然听到孩童的嬉笑声，抬头透过窗户就看到对面楼下还有两三个孩子在追逐打闹。小小的人影被拉长，楼层间的感应灯随着上楼的脚步声忽明忽暗，似乎在演奏着一首声和光的协奏曲。我打开窗户，夏日的凉风吹来，庭树轻摇，枝叶相摩，发出一阵籁籁之声，深吸一口气，嗯，满满的青葱味道。

正要躺下，忽然听到一楼小院里传来读书声，很是诧异。“小珍，别读了，赶紧睡吧。”“妈，每天读一篇英文，马上就好了。”原来是楼下的小姑娘正在读书。听到这清脆的读书声，我不禁笑了。才下眉头，又上心头，现在的我，也曾是坐在这间屋子里埋头苦读的少年。在那些读书的夜晚，爷爷奶奶也是一边不停催促我早点休息，一边悄悄在书桌前为我放上点心和茶水。

此刻，爷爷卧室内鼾声已起。这一切将我带回彼时那些夏天的夜晚，这么近，却又那么远，就这样久久地留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