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忠彦

一杯浓茶香气袅袅，一本《曾国藩传世经典》放在书案，窗明几净，书香伴着花香，雅室恬静温馨，本是绝佳的读书时光，而思绪的青鸟却魂灵出窍，穿透历史的雾霭，飞回岁月的深处，衔来那些发黄的书页，令我回首刻骨铭心的读书生活，品嚼人生四季的读书滋味，百感交集。

少年时期受到书香的濡润，是上初中的日子。记得一次上农业课，我把从同学手中借来的《烈火金刚》放进书斗里偷看，老师发现后提问我解答“什么是根毛和根毛区”，猛然醒悟站起时书从书斗里滑掉地上，老师没收了书说：“还偷看‘大本头’书哩！”好在开明的老师并没有难为我，下课后把书还给了我。为了在规定的时间里把书还给同学，中午下学回家的五里山路上，我边走边看，如痴如醉，以至于右腿撞到一块石头，血流不止……那时候借书读，猴急火燎，囫囵吞枣，埋进故事情节里，很少揣摩作家的心思，分析人物的命运，品评书中的思想，回嚼书中的滋味。在好奇和愉悦中生吞活剥了一本本文学著作，不成想这书香却在肚里发酵，竟酿成了一腔热恋文学的美梦。

“青年之字典，无‘困难’之字……惟知跃进，惟知雄飞。”上高中后，我把读书摘抄的革命先驱李大钊的名言贴在书桌上激励自己。这时期特别感谢教我语文的宋老师，他订有一份《光明日报》，手中也有些藏书，星期天他把钥匙交给我，让我住在他的屋里读报看书，青春的我才第一次看到唐诗和宋词。在书香的濡染中学会了抄书和写读书笔记。高中毕业留校复读考大学，班主任温老师同样把他屋的钥匙交给我，把他的藏书对我开放。高考落榜回乡后，由于日积月累的读书滋润，我的内心坚韧并强大起来，心平气和地面对名落孙山的打击和世人的嘲弄，劳动之余尽享书香之乐。至今难忘那段回乡放牛的读书时光：牛儿低头吃草，我挥舞镰刀割草，鲜草装满箩头后，从布袋里掏出书，躺在葳蕤的野草中开始读。这时学会了思考，常常被书中的精髓打动，停下书来像牛一样反刍。读书与读生活结合，拿书里的人物与现实的人物对比；把书里的人物遭遇与自己眼前的处境比对，思考中吸收着书的营养，作家梦愈来愈烈。于是，我放下书掏出笔记本，把感受和感慨一并倾注于笔端，文学的种子从此在我心里慢慢发芽……

书香伴随我走进了地层深处——迫于生计我当了一名煤矿工人。在无边暗暮的井下，我体验着作家孙少山《八百米深处》的记述，恐惧的心里竟升起了几分坦然。当酥软疼痛的身躯爬出窑洞，抬头看见闪烁的星光时，耳畔响起了《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中主人公保尔·柯察金说的话：“一个人的一生应该是这样度过的：当他回首往事的时候，他不会因为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会因为碌碌无为而羞耻……”回到工棚的我会偷偷拿出藏在枕头下的书，在一片闲谈笑骂的喧嚣中坚持静静读书。不久，我回乡应考当了一名教师，在一片书声琅琅中接受着书香的浸润。此时的读书开始细嚼慢咽，写读书笔记，做读书卡片，读写结合，小说、散文、诗歌、剧本……什么都敢写。第一篇见报的文学作品是诗歌《油灯·电灯》，发表在县文化馆办的《汝水》小报上。惜时如金，勤奋读书，是我这个时段的写照。从学校到我家二里多的山路，有一半的顶头上坡路。下学后我要挑一担水回家，为了不浪费路上的时间，我挑水回家时手里拿着读书卡片，边走边读背卡片上的内容……

随着读书写作的不断深入，我收获渐丰，组织部门选调我到乡政府工作。虽然环境变了，视野开阔了，工作压力大了，读书写作的时间少了，但是我每天坚持挤出两个小时的时间读书。一天夜里乡政府大院放电影，为了完成当天的读书任务，我把自己圈在屋里，同事硬是把我拽出去看了场电影。为了补回耽误的读书时间，看罢电影我用冷水洗头后，坚持读书两个小时。那时，读书已成为一种习惯，下乡、开会、出差随身带着书。在乡政府工作的3年，工作的间隙里读书写作，怡然自得。1985年，我获得平顶山市总工会职工读书成才积极分子称号，1986年、1987年连续获得《河南日报》文艺副刊优秀文艺作品奖，1988年被河南省人才交流中心破格录用为国家干部，并调至汝州市人事部门工作，起初还能克制自己，在完成繁重的公文写作任务之余，尚能沉浸于书香之中。一日三餐，我往返于单位到政府机关食堂的路上，常常手拿读书卡片边走边读。

渐渐抵不住酒香的诱惑，坚持多年的读书生活几乎中断。夜里谴责自己，做样子读书，一目十行，竟读不出滋味。有时为了使用去读书，心境浮躁、急功近利，再也读不出当年躺在草丛中读书的味道。我非圣贤，可以一生读书修行，寒窗十年尚且静心读书，“功名”一就读书难继，终日忙碌于官场应酬，远离书香、沉醉酒香，惜哉，悲乎！

日月穿梭，人近花甲。生活节奏忽然松弛悠闲下来，读书的雅趣悠然而至。赶走书房里的灰尘，重操旧“业”，很快进入读书的境界，读得有滋有味。垂垂老矣，不为名利读书，不为升迁读书，不为考试读书，不为职称读书，只为喜欢和心灵的需要而读书，心静如水，读思并重，读出了天地人和的世道真义，读出了东方巨龙腾飞的盛世感悟，读出了全球疫情下作为中国人的自豪和优越感！

感谢上苍，让我重回书香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