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香棉

已是深夜十一点多了，我线上改完最后一本作业，准备退出钉钉去休息。叮的一声，电脑右下角的微信闪动起来。估计又是广告之类，我懒得理会，就点了退出，关闭了电脑。

洗漱完毕，叮，手机上的微信又响了起来。瞥了一眼闪动着的微信，“贾晓荷家长”。点开，竟然是连续的两句语音。有意思！直播教学第一天，家长就不签到。刚才检查作业，就差她的作业没有交，这个时候了，发来微信，无非就是无病呻吟地解释，有何意义？管她呢，关机，睡觉！

第二天一大早，打开电脑，在钉钉群里检查学生签到情况：缺一人，贾晓荷。直到我一天的工作结束，她仍未出现。依然是忙到深夜，拖着疲惫的身躯躺在床上，正要昏昏睡去，叮叮叮三声，微信提示音似乎很急促。莫不是老家有什么事？我腾地坐起来，输入手机解锁密码，微信闪动着的依然是贾晓荷家长：“老师，打搅您了！我来不及打字，就给您发语音了，您务必要听听呀！万分感激！”

看到这里，我心里咯噔一下。近半个月来，心里最不能承受的就是每天不断攀升的新冠肺炎确诊人数。严峻的疫情，长达20来天的闭门不出，已经压得我透不过气来。现在，直播教学又是紧锣密鼓，真是让我身心俱疲。看着她的微信，我心里七上八下，难道是她家里出事了？我忐忑地点开第一条语音：“老师，您好！我是贾晓荷的妈妈。我不在家，晓荷的爸爸在四矿上班，由于那里疫情严重，已被隔离10来天了……”话还没说完，那边似乎有人叫她，她断了语音。

她说的情况，应该是真的。这些天，新华区四矿附近已经有好几个确诊病例了。我楼上的邻居也在四矿上班，也被隔离了。听她沙哑的声音，会不会她也在医院隔离？

疑惑的我不安地点开第二条语音：“不好意思，刚才接个病号。晓荷一个人在家，家里没有电视也没有电脑，就一个座机，孩子无法上网学习，恳请您抽时间多关注一下孩子……”话没说完又断了。一直对贾晓荷家长不满的我，此时，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

继续点开语音：“对不起，老师……除夕那天我就到市传染病医院工作了，要护理病人，穿着防护服，不方便打电话和发微信。每晚这个点，我有二十分钟轮换班的时间，可以看微信。拜托您这段时间多关照一下晓荷……谢谢老师！感激！”

电视镜头里，医生那满是勒痕的“最美的脸”，那累得就地而睡的“最美睡姿”，那大口吃饭的“最美吃相”不停地在我眼前闪现，泪水不由得夺眶而出。我深深地自责，深深地被这样一位优秀而博爱的母亲感动！

哐当，啪！狂风卷起窗外的电线，狠狠地甩在窗户上，似乎甩在我的心上，我的心一阵阵揪痛。我盯着手机屏幕，回复她？说些什么呢？她此时能看到吗？考虑良久，我轻轻地输入：“我会的！请放心！”屏幕上那一条绿，此刻，在我眼前似乎是一缕跳动的绿光，充满生机！

我把年前废弃不用的手机找出来，虽然旧了点，但功能齐全，看个图片传个作业什么的，是没有问题的。正好女儿在学校欠费停用的联通卡还在，装上，缴费；把女儿不用的微信“蝈蝈儿”备注上“晓荷”。一切就绪，只待明天了。

第二天早上五点多，我把自己武装得严严实实，堪比“黑猩猩”。小区里黑魆魆的，没有一个人，只有被大风刮斜的树枝在路灯下摇晃。“谁？”威严的呵斥声吓得我收住了正要跨出小区大门的脚步。怎么这个时候还有人执勤？我疑惑地随声搜寻，原来是我们小区那个瘸腿儿门卫。他就站在大门柱子旁边，像尊歪着身子的雕塑。

“现在疫情这么严重，你还到处乱跑？赶紧回去！”他满脸严肃。

“我有重要的事！”

“有命重要吗？”

手机送不出去，贾晓荷今天还是无法听课。今晚，我怎么跟她妈妈回复？我望着大门上挂着的红色防疫宣传条幅，在大风的撕扯下，扑扇扑扇上下抖动，似乎急着挣脱束缚，就像我此刻焦急的心情。再看看歪着身子的那尊雕塑，依然在寒风中巍然屹立，我无计可施。

“你要是真有急事，交给我，我来替你办。”他看出我的焦虑，声音变得柔和了许多。

现在各个小区都封了，即便我能走出小区，社区路口还有卡点；晓荷家的小区还有卡点，没有通行证，根本进不去。也罢，还是交给他吧。我把贾晓荷家的地址和手机交给了师傅，并一再叮嘱请务必在七点半以前送到。

师傅叫醒门卫室里正在睡觉的老伴儿，耳前交代了几句，骑上电动车，转眼就消失在呼呼的寒风中。看着他极速而去的背影，我的心里顿生一股暖流，不，还有一股酸涩……

我顶着凛冽的寒风往回走，风很冷，但心里备感欣慰：自今晚起，除了钉钉直播的充实，还有午夜里闪动的微信；不仅有“贾晓荷家长”，还有那个为了疫情奉献出妈妈的“蝈蝈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