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永康
转眼,2019年已然过去,新的一年已经到来。
虽然离春节还有一段时间,但是春运业已开始。出门在外的人在扳着指头算回家的日子,老家的父母则开始准备年货,并打扫屋里一年的积尘,一并扫除一年的烦恼与忧愁,更有那性急的人则铺开纸笔,早早写起春联来了。这些虽然都是旧习俗,但是承载的全是新希望。
新年是个偏义复词。青少年时过年偏重“年”,中年后则偏重于“新”,即所谓的“老则望年犹叹,幼则祈岁而喜”。原因在于,青少年时期,年就是一个个成长的仪式,像庄稼一样充满成长的渴望,在每一个年节里“拔节”,于是欢欣:又长大了,又长高了。而随着年龄渐长,慢慢有了“年难过、年年过”的切身体会,像树木,特别看重那一圈新的年轮,除了计数,还要看留下的记录是顺畅还是曲折,有没有新的内容,于是感喟:又虚度了,又沧桑了。
小时候,家里墙上那挂有三百多张纸片的月份牌,都是我们小孩子争着去一页页撕下的,好像是要争着长大。而父母似乎连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到了年底,月份牌上的纸片越来越少,孩子们就越来越兴奋。父母的眉头却越锁越紧,不时还伴有一声叹息。毕竟对他们而言,年关又到了,到了集中花钱的时候了,要掂量着置办一点年货,给孩子们做新衣,给老家的长辈寄去为数有限的过年钱。旧社会的年底,连在外躲债的杨白劳也要偷偷溜回家,给女儿扯上二尺红头绳,称回二斤面呢。因此,年底是父母最为负累的日子,他们要为一年到头难得的几天幸福日子作最后的铺垫与冲刺。
于今,作为对人生略有参悟的我来说,成长的快乐与虚长的忧虑已然不能左右我的情绪了,自然规律已成不可改变的人生特律,那就坦然接受吧。过完一年,其实就是爬到了一座山的山顶,接下来是走下坡路到谷底去歇歇气,还是继续去爬新的更高的山,难免会踟蹰再三。盘点今年和规划来年,才是新年里颇为艰难、颇费周章的事情,当然也是过年的意义之所在。因此,在旧年的最后一天,我会在自己的微信公众号,盘点一下一年来的文字收获;在新年的第一天,我会找出一本崭新的笔记本,开始新一轮的日记或周记。
严格地讲,公历元旦才是真正的新年。元,是初始的意思,一年复始。而农历正月初一则大致是春天开始的时候,所以叫春节。当2019年日历上最后一个日子被岁月之笔圈去,这日历就是老皇历了,也就是鲁迅先生所说的“废历”和“古历”。很快,新历会占据旧历的位置,准确地演示什么是“周而复始”,也形象地再现古人“新桃换旧符”的场景。于是,又有360多个全新的时间“碎片”,挂在一个新的人生门楣,供人们日常“消费”。随之而来的一切都是新的——新表情新状态新情志,在新气象中展现;新事物新理念新思维,在新天地中萌生。
新,是与旧对比才能显现的。所以旧年是新年的铺垫,或者说旧年是新年的底色。这个底色虽是由过去的日子预设的,但决定着新年的成色或起色。明代诗人叶颙诗曰:“历添新岁月,春满旧山河。”时光荏苒但山河依旧,每一个年底都不免有些陈旧有些凝重,但不远的春天是新鲜的,其脚步是轻盈而有弹性的。陈旧凝重都是背景了,这样的背景往往给人以深邃与厚重感,但却更能凸显新的画面和景象,更能反衬出春天的明媚与光彩。
如此看来,年,就是人的旧雨新知。
接到单位电话,通知参加一年一次的元旦长跑。这个活动其实与运动没多大关系的,更多的是象征和寓意,有同心同向、步调一致的意思,也有鼓劲打气、继续前进的意思。很多人都很乐意去长跑一次,活动活动腿脚,抒发一下胸臆,抖掉一年的积尘与包袱,就轻盈了,就有活力了。人,就焕然一新了。
我答应去跑,长跑不行短跑也可。在跑的过程中,就封往事于旧岁了,就敲钟声于新辰了。还能看到天边涌来的滚滚春潮,告诉自己,应该开始与旧时光揖别,与新岁月重逢了。揖别与重逢,就是除旧与布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