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晓玲

去京都看樱花之前，我的朋友嘱咐我：从过了日本海关那一刻起，你得学会安静下来，否则一不小心就喧哗成了主角。

之前看过一部叫作《面包和汤和猫咪好天气》的日本电影，所以我对这个是有一些了解的。女主小林聪美，神情木木的，腿短，也不好看。电影里的背景是京都那种小巷子，静得能听到蚂蚁爬行，大多时候连背景音乐都没有。当然，随着剧情安静地推进，我发现日本人木木的表情后面还是藏了一些什么东西。

但亲身体会了，感受还是很不一样。

京都这个城市初建于一千多年前，学习了我国盛唐时期洛阳的建筑风格，也生发出了一些自己的东西：乌木，阁楼，竹帘，格子门……城市整体风格统一，没有那些土豪一般的高楼大厦突兀于其间，在美学上非常和谐。城市本身就是一所大的园林，不需要去找什么景点，大街小巷逛逛就是很大的享受。

这些小巷子真静。

游人并不少，尤其在樱花盛极之时。但奇妙的是，这里就是有一种安静的氛围和气场，让进入的陌生人自动纠正了与它的偏差，变得轻声细语起来。

布帘飘摆，风铃叮当。美就在安静里慢慢浮现出来。

京都的地铁线路发达。在那样人流错综的地下广场，依然可以体会到安静这两个字。

人流很有秩序。大家排队上电梯，自觉站在左侧，右侧留出笔直的通道提供给有急事的人。遇见熟人，说话的声音低到以对方能听清楚为准；打电话，声音小到绝不会让周围的人感到任何不适。

电车车厢里，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肢体动作也轻，不小心撞到了，互相向对方鞠躬点头表达歉意。我就接受过一次“责任不在对方”的道歉，从此乖乖地，努力不再给别人添这样的麻烦。

偷偷地观察当地人，我发现自己跟他们虽然同是亚洲面孔，但因气质不同，很容易分辨。他们即使坐在那里，姿势也不是调整到最舒服的状态，并不放松，脸部表情更为明显。我不知是怎样一种文化的浸润，使他们生出这样一种相貌。观察我自己，突然觉得自己那不叫“放松和自在”，更多的是一种“垮和不提神”。于是偷偷挺直了背部。

无关自卑和自信，只是在那样一种环境里，由不得你呈现另外一个样子。

大约逛到祇园附近的某个院落，见几十株樱花老树开成了花海。天黑下来，灯笼点亮。花树底下，放置矮桌、蒲团。当地人盘腿坐在那里吃着小食喝着清酒谈着天。我想这大约就相当于我们烧烤摊那样的地方。

还是安静，即使那么多人。一阵风吹过，樱花瓣开始落下，真的就飘飘悠悠落到了清酒里。我看呆了，很受触动，不知是因为美还是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