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鹿
前年秋天,在乌镇木心美术馆,我看到木心写的一段话:“塞尚、凡·高,这几位生前未成大名的艺术家,在世之日常年郁郁寡欢……”当即看得我心酸不已。
凡·高,在世时画过800多幅油画,生前仅卖出过一幅。塞尚,在世时没有获得世人承认,死后被冠以“现代艺术之父”。木心,假若没有陈丹青的推广,乌镇还会造一座木心美术馆吗?
真替孤独的艺术家们感到不平。郁郁寡欢的日夜艰辛难熬,他们留给世人丰盛的精神财富,在世时却没有得到应有的尊重。死后名垂青史,是不是太晚了?
五一假期,我去了老家新开的现代美术馆,观者寥寥,加上我,只有两人。可以想见,平日这个美术馆,一天的客流量恐怕不超过两位数。是作品没有看头吗?并非如此。馆内的当代画家虽然“无名”(至少不是大众层面的有名),但作品各有创意。其中一幅油画名叫《殇曲日记》,带给我眼前一亮的惊喜。这幅作品远看画的是阮玲玉肖像,走近看,画面上写满字,原来是篇日记,日记里提到蔡楚生、阮玲玉、唐季珊。肖像浮现于日记之上,日记丰满了人物形象,新颖的创意,我因此记住了画家的名字:萨子。
那天观展回来,意犹未尽,馆内画带给我的启发超出预期。之前,我对小美术馆是否有好作品也抱有怀疑,那天改变了想法。每幅作品都代表艺术家当时的最高水平,对他们的尊重,就是走到作品前,做一个认真欣赏的观众。没有观众的作品是孤独的。
还有一个画展,也给我带来些思考。那是法国新现实主义艺术家伊夫·克莱因在中国的首展。我本是冲着克莱因的名气而去,到现场后才知道,克莱因是主角,还有两个配角,一个是韩国画家,一个是中国画家。
克莱因的名气吸引来不少观众。展厅前的巨幅《蓝色色粉》,美得纯粹如深海。他确实魅力无限,展厅内人流如织。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隔壁韩国画家和中国画家的展馆,观众稀少。
我走进韩国画家的展厅。这是一个“一笔画”的艺术家,简单的点线画面,大量的留白,一幅名叫《风中起》的油画,用声音的感觉激活图像,描绘出风的模样,令人感叹普通的点线也可以创造生机。
回家补课,才知这位“无名”画家在韩国很有名,叫李禹焕。可是在中国,他被不知道他名字的观众冷落了。由此我想到一个问题:我们追捧艺术,是追的艺术家名气还是他们的作品?我们能否不要为名气所牵,用自己的眼睛来判断每一幅作品?如若每个观众都能这么做,那么当代的凡·高、塞尚或者木心们,也许就能像毕加索那样,活着时就看见自己的画被挂入卢浮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