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06版:落凫
3上一版  下一版4
 
“怨恨”总归是父亲
给自己过个节
父亲的农耕
父亲节随感
未 及 道 别
生命的地址
版面导航     
平顶山新闻网    平顶山日报   平顶山晚报
新闻搜索:  
下一篇4 2019年6月11日 放大 缩小 默认        

“怨恨”总归是父亲

 

◎磊子

打小我对父亲是没有什么印象的,只觉得他像一个遥远的传说,模模糊糊。那时候我们一家生活在农村,父亲在百里之外的城市工作。七岁以前我的记忆里几乎没有父亲的内容,一直到八岁那年,我们举家搬迁到城里,我才感觉到了父亲的存在。可父亲每天似乎有很多事情要忙,忙得风风火火,忙得乐此不疲,以至于对我们的存在可以忽略不计。

父亲是爷爷唯一的儿子,而爷爷又是他爹唯一的儿子,两代单传的现实使他们都养成了一种特别自我的秉性。我爷爷姊妹五个,他从小被一圈人宠着,所以脾气特别大,动不动就发火。小时候我在姑姑家住,有时爷爷与姑姑正说着话,忽然一句话不对付,立马就会捞起旁边的小板凳砸过去。那场面,实在惊心动魄。我父亲年轻时脾气也不好,只顾自己喝酒快活,家庭观念很淡薄。父亲生了三个儿子一个女儿,我排行老三。他一天到晚忙于工作,总是夜半才回家,很少搭理我们,由着我们胡乱生长。有时候忽然惹他不高兴了,抓过来噼里啪啦就是一顿打,过后还是不管不问的。因此,他也不记得我的生日到底是哪一天。从老家往城里迁户口的时候,他就那么随便一写,就把母亲的名字改成了玉霞,把我的生日写成了六月一日儿童节——大概是这个日子比较好记吧。从此以后,这个生日就成了我的法定生日。

父亲最大的特点就是待人热情,胸中一团火似的,好朋好友,赤诚相待、披肝沥胆,每每遇到酒场,便慷慨激昂、豪情万丈,喝得是轰轰烈烈、神采飞扬,天大的事情都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尤其是不能看见我们老家来人,看见老家来人便欢天喜地,眉开眼笑,无论男女老少,八竿子打得着打不着,也无论什么事儿,他都会乐不可支,尽心尽力去办,没有办法想办法,钻窟窿打洞也要办,办不成他会比人家还难受。而对于自己家里人,他却是一点儿热乎气儿都没有,平时笑都懒得笑一下。母亲想让他托人调动个工作,他不好意思;大哥下乡多年想让他找人办回城,他不好意思;二哥想让他办个手续到剧团工作,他还是不好意思……

就这样我们也慢慢长大了,到了青春叛逆期,我开始对他发泄胸中长期郁积的种种不满,时不时还会当面顶撞他两句。有一次,我还真把他给惹火了。他气势汹汹地逼过来,怒目圆睁,冲着我说:“好好好,你说吧,今天把你的道理都讲出来,咱们好好辩论辩论。”我本来还想再顶撞他两句,可一看他那咄咄逼人的架势,本能地害怕起来,那样子真吓人啊!感觉好像要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似的。这样的辩论还能有我的好果子吃吗?我只好忍气吞声地败走麦城了。

真正使我们父子关系改善的,还是在我考上大学那一年。高三那年,我的班主任正好是父亲的老熟人。有一天两人在街上相遇了,父亲小心翼翼地问:“俺那老三啥样儿?有希望考上学吗?”班主任摇摇花白的头发,答了俩字:“没戏。”父亲的脸一紧,灰心丧气地说:“我就知道是个这。”回到家后,他气哼哼的,连正眼都不瞧我一下。

谁知过了俩月,天气正热的时候,忽然有位女同学上门来报喜——磊子考上了,还能上大专呢!当时把全家人听得一愣一愣的,真的假的?楼上楼下,左邻右舍,那么多好学生都落榜了,他怎么就能考上呢?没弄错吧?

从那以后,父亲才开始关注我,有时还会悄悄把我写的几首小诗拿到当时的《平顶山文艺》上去发表。那时候父亲在市委宣传部工作,天天都在为繁荣我市的文艺创作添砖增瓦。同事见了他便恭维说:“老杜呀,你家老三还行啊,写东西还真有点灵气儿。”这让他突然觉得脸上挺有光的,他大概从来没觉得我还会给他增光吧。从此以后,看我的眼神儿就开始变了,亮晶晶的,再也不说什么“瘸子的腿就筋了”“稀泥糊不上墙”之类的话了。

在成长的岁月里,我也曾多次暗中埋怨父亲对我的漠视和不关心,不理解他一天到晚东奔西走到底在忙些啥。他原本是个雄心勃勃、热情似火、理想远大的人,什么事都想争强好胜,生怕周围人小看了自己。退休以后,热热闹闹的日子没了,他的心劲儿也没了,连脾气好像也一天天没了。过去他对我们谁不满意了,眼睛使劲儿一瞪,当即火冒三丈,高腔大嗓,拍桌子砸板凳的,毫无顾忌地发泄出来。如今老了,便渐渐收敛起来,有什么火也不敢轻易发作了。那年冬天住院,有一天早上他在病床上忽然咳得惊天动地,我正好出去上厕所。查房的医生闻声进来问他:谁看护你呢?你儿子呢?他一脸落寞,拼命摇头,愤愤不已地说:“我没儿子,我没儿子。”正说着看见我推门进来,便戛然而止了,再不吭一声,硬硬地往床上一躺,只管喘开了粗气。

有时候想想,父亲这一辈子也挺不容易的,年轻轻的就一个人来到这座陌生的城市打拼,赤手空拳开辟出一个崭新的家来。中年以后又拖着一大家子人负重前行,上有老下有小,七八张嘴都要吃饭,难免会让他心烦,再加上工作中的挫折,平时对我们忽略也是在所难免的。父亲还在的时候,我总感觉有股子潜在的力量促使着我不敢懈怠,仿佛赌气似的,那就是我努力想要证明给他看,离了他我照样能活得很好。现在父亲撒手而去了,我却忽然觉得这一切都没了意义,我证明给谁看呢?谁还需要我的证明呢?

诚然,父亲并不是一个十全十美的父亲,身上有着寻常人都会有的固执和虚荣,但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关心、最爱护我的人,没有人可以替代。无论人生怎样,怨也罢恨也罢,父亲总归还是父亲,只要他还在那里,人生就不会变得苍老和没有退路。现在他说没就没了,再也回不来了,而且不给我任何忏悔的机会,人生便只剩下归途,没了来路。

爸,分别这么久,我真想你啊。

 
下一篇4  
 
   
   
   


豫ICP备09014970号 豫平公网安41040002020010

地址:平顶山市建设路西段268号    邮政编码:467002    E-mail:wz@pdsxww.com
联系电话:0375-4973575 传真:0375-4973608
所有内容为平顶山日报社版权所有.未经许可,不得转载或镜像
 

关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