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忠富

儿时住在乡村，每天早上还没有起床，就听见屋后的酸枣树上，布谷鸟一声声地叫唤着：“娃儿——捡粪去！”这时，如果我还赖在床上，母亲就会过来说：“还在睡啊，没听见外面布谷鸟都在喊娃儿捡粪去了吗！”

“娃儿——捡粪去！”这声声鸟鸣特别亲切，它伴随着我一天天长大，度过那些艰难的岁月。庄稼一枝花，全靠粪当家。过去没有化肥，全靠农家肥增加土壤肥力，而大粪就是其中的重头戏。因此，乡亲们对于捡粪都相当重视。每天早晨，那些有经验的老农就早早地起来，用一把长木柄铁锨将散落在路上的牛粪、猪粪甚至狗粪铲进箢篼里，带回自留地里堆起来。日积月累，也是不小的成果。

农村孩子早当家。我们从小就会三样事：放牛、割草、捡粪。我无数次在山坡上看见和我同龄的孩子，肩挎一个竹子编的箩筐，一边走，一边将牛粪、鹅粪用小铲子捡进筐里。

说起捡粪，城市人肯定会捂着鼻子说，太不文明了，竟然会讨论捡粪这个话题。可是吃喝拉撒睡，谁能离得了。过去城市里很多地方都是公共厕所，且是旱厕，如果掏粪工不及时来清理，大粪漫溢，估计城里人也优雅不到哪里去。

处理粪便曾经是个世界难题，连时尚之都巴黎也是这样。13世纪法王路易九世，喜爱在清晨时分散步于巴黎街头。某个清晨，路易九世遭到便壶淋头的尴尬。那时候，巴黎市民起床后打开窗户，随手向街道上倾倒便壶就是常态，因此巴黎可谓臭不可闻。倒便壶的是一位年轻的大学生。路易九世并未惩罚这位大学生，相反却给了他一笔可观的奖金。理由是，该学生竟然这么早就起床看书学习。

17到19世纪，日本的卫生状况比欧洲国家好多了，彼时的日本没有遍布粪便的街道与宫殿，行人也无需为了成堆的秽物而绕行。因为日本耕地有限，人口却稠密，要养活这么多人，必须想办法提高耕地的单位产量，而人类与动物的排泄物则是施予耕地最好的肥料。因此在日本，粪便都被当作宝贝好好收集起来。在江户时代，粪便价格持续走高。当时十户人家一年大便的总价值相当于19世纪早期一个农民的月收入。所以江户时代的租房规则很奇异：一套房子入住人数愈多，租金就愈便宜。房东算得明白，租金便宜些许只是让出小利，若能多搜集几个人的排泄物，全年积累下来可是一笔大钱。

“没有大粪臭，哪有稻谷香！”如今在农村，由于化肥的普及，使用农家肥的田地越来越少了。这的确减轻了农人的负担。可是我们的田地呢？土壤变得板结了，庄稼地里的蚯蚓等益虫也变少了。生态啊，生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