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茹喜斌

秋天是令人感慨的季节。那深翠浅绿、赤橙青黄，那飒飒清风、潇潇雨影，那天高云淡、雁来燕往……无不使诗人情怀激动，而吟就千古不朽的绝唱。

贾岛家贫，屡试不中，曾出家为僧，因此有了“秋风生渭水，落叶满长安”那苦寂而壮阔的吟咏，令人感到秋之苍凉里诗人澎湃于心的执着与气概。杜牧虽官至中书舍人，但难以实现抱负，因而有了“深秋帘幕千家雨，落日楼台一笛风。惆怅无因见范蠡，参差烟树五湖东”那情思深古的倾诉，不仅表明了诗人不愿与晚唐统治者合污的心志，也表现了其卓然不群的品格。

唐代的咏秋之作，少有悲伤凄怆，而多清明壮美，给人以启思益智之力，心悦神爽之魅。

即使生不得志的李贺，在《开愁歌》中亦不失气壮天地之声色，“秋风吹地百草干，华容碧影生晚寒。我当二十不得意，一心愁谢如枯兰。衣如飞鹑马如狗，临歧击剑生铜吼”，看似叹己贫困失意，却也恣肆出狂放昂然之势——即使形体匍地，也要精神如箭。再如杜甫在《茅屋为秋风所破歌》中唱道：“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它所表现的思想，已经上升到了治国方略的高度，足以引导我们去探究诗人的生平履痕和抱负。

唐诗是中国文学史上的一座高峰，以继承性和开拓性创造了空前的辉煌，而借秋抒怀之作是其中的重要组成部分。在此之前，吟秋诗作多是苦风凄雨、悲霜冷月，至唐则多求大气。如杜甫的《秋兴》句“江间波浪兼天涌，塞上风云接地阴”，将江涛苍天风云险要浓于简约，营造出汹涌之威壮，足见诗人境界之开阔。

借景言志，古已有之，且为诗歌创作增添了千般瑰美的风采。于是，那秋日的一草一木、一山一水，都成为歌者的背景或主题，或情由景生，或情因景移，无不渗透着诗人的情志追求。刘禹锡《秋词》言：“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此为刘禹锡被贬郎州时所作，以极其乐观旷达的襟怀，壮写了高洁的志向和品格。而杜牧那“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的高唱，则舍弃了一切萧条凄凉，借独立寒秋坦然重霜的枫叶，绘就了照耀天地的红艳和浓烈，让我们看到了一种燃烧的风韵、燃烧的情愫、燃烧的精神。

秋声秋色，秋风秋雨；秋花秋月，秋霜秋露……在诗人腹笥充盈的笔下，或载其心志，或蕴其情趣，千姿百态，浓丽纷呈。“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洛阳城里见秋风，欲作家书意万重”“天边树若荠，江畔洲如月。何当载酒来，共醉重阳节”……亲情浓郁，温爱入怀。刘禹锡的《望洞庭》有言：“湖光秋月两相知，潭面无风镜未磨。遥望洞庭山水翠，白银盘里一青螺。”无论取景绘声还是写意造境，都极为晶莹别致清亮人魂。而李白的“南湖秋水夜无烟，耐可乘流直上天？且就洞庭赊月色，将船买酒白云边”，更是充满了狂放意趣和浪漫情怀，令人神游阔宇，魂飞天外。

于秋声秋色中品味唐代诗人的吟秋之作，不仅得以领略山川之秀色，更能使我们于平仄中获取生命的哲思，这无疑是一种审美的享受、人生的提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