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留强

高帽子，原指古时官员所戴的高翅帽，它象征着一个人的身份和地位，代表着某个阶层。戴上高帽子，就有了权柄，大众敬仰，万民尊重，所以有些人埋头读书毕其一生求之，还有甚者钻门打洞寻找捷径也要弄顶高帽戴上。也有一些有钱人为了炫富和显示地位，自我设计一顶高帽戴在头上，以期与普通民众不同。

时过境迁，如今戴高帽者几乎绝迹，唯一惹眼的是那些星级酒店的厨师还戴着高帽。但厨师的工作帽与官帽不同，它是白色的，帽子的高矮是有技术级别区分的，经验越丰富、级别越高的厨师，帽子就越高，厨师长为上，厨师次之，厨工最低。帽褶的多少也是有讲究的，与帽子的高矮成比例。可见，高帽有很多套路和内涵，不是随便乱戴的。

不知从何时起，戴高帽渐渐演绎成了奉承讨好之意。比如官场时下流行的下级被称呼为上级，普通被称呼为特殊，一般被称呼为著名，这已经被诟为语言贿赂。高帽的戴与被戴粗看是双赢之事，无论予者出于何种心思，在受者都是一桩美事。这种隐形的高帽，并非真的实物，但戴起来比实物更舒服。这帽子戴起来不显山不露水，醉翁之意，言语之间，随风飘逝，无据可查。因而，高帽的市场古往今来潜力很大，代代相传，从未湮灭。

清末学者俞樾有一篇文章，讲的就是戴高帽的故事。有一个京官准备去外省做官，与老师辞行前，老师告诫他外省为官要谨慎从事。那人说，我准备了一百顶高帽，碰到人就送一顶，应当不至于有矛盾不快。老师生气地说，我们应以忠直之道对待别人，何须如此呢！那人道，天下像老师这样不喜欢戴高帽的人，能有几个啊？老师点头说，你的话也不是没有见识。那人出来后告诉别人说，我准备的一百顶高帽，现在只剩下九十九顶了。可见，这忠直的老师也难抵高帽的诱惑。

金庸先生的小说《笑傲江湖》里，被残害的日月神教教主任我行，对东方不败兴起的上下级奉承恭维之辞，起初深恶痛绝，大加鞭笞，可等他夺回教主之位后，竟也默许了这种不良风气，且比之前更甚更烈。很多事，考量别人时百般挑剔，测量自己时却丧失了标准。

在不那么严肃正规的场合，朋友之间胡乱地称主呼总，玩笑逗乐，是一种轻松调侃。但在一些郑重之地，把一顶顶高帽随意批发张冠李戴，就有些让人惴惴不安了。

我们可能都有过这种经历，在一些圈内圈外聚会上，各色人等，济济一堂。开宴前，主持者先是挨个介绍，一圈下来，局长、主任、教授、专家、企业家等，每人身上都闪烁着耀眼的光芒，似乎这不是朋友间的聚餐，而是一座城市的群英大会。口若悬河的介绍，颔首致意的笑容，全神贯注的崇敬，喜气洋洋的氛围，一派和谐。

而我却总被头上那顶夸张的高帽折磨得脸红心跳，如坐针毡。这顶天降高帽，让不明就里的陌生朋友信以为真，而我却无力辩白。我担心的是，在这个小城市里，日后终究会带来穿帮的尴尬。

不久，我的猜想就变成现实，某老板真让我这个“高帽子”尴尬一回。我本一介草民，连自己的生活都靠人指点，哪有通天神力照应人家的生意？我有的只是难言之苦，无能之力。这胡乱被戴上头的高帽子，真是坑人。

喜欢戴高帽子是一种普遍心理，似乎是你情我愿之事。有些人很受用，我却受用不起。这种无原则无底线的被提拔升高，虚幻无形，似一针针精神麻醉剂，它麻痹了一些人的神经，颠倒和混淆了清纯的社会关系。人与人交往，需要的是真诚与平实，不需要那些虚拟的高帽去刻意掩饰。纸糊之物见不得风雨，雪掩之物见不得阳光。让高帽还是回到遥远的历史中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