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愚

寻春问柳，思念绵绵，沿长堤，我扑向我的家园。

我的老母，双眼昏花，走近前，却视我不见，令人心酸。

小女儿，远远瞧我，尖声高叫，一声声，催人心肝。她扑过来，我张臂相迎——欲把她揽进怀间。蓦然，她站住了，不再向前，望着我一脸困惑一脸腼腆。怎么，不认识爸爸了？不会错的，我的小乖乖，我的心肝！她退缩了——猛转身一溜烟！钟声中，她跑进小学校，就那一瞬间。

我站立良久，慢慢地擦干眼泪。

那年，我打工走了，天高地远；她妈妈离我而去，留下她一个人形影孤单。

村巷里空空荡荡，屋角老狗，不认近邻，狂吠着，引来咬声一片。

是汽车喇叭声惊扰了她，或是我胡子拉碴改变了容颜？

我偕母亲，走向田畴，一个人影正在耕作，背着火烧云天。他的腰，弯成了个问号。哦，是我的老父亲——在叩问来年！

奶奶的坟头，青草萋萋，如梦幻一般。病故时我没能回来，一泓山泉，如我流淌的眼泪。

我跟父亲一样，人称老实巴交的憨蛋。不同的是，他在家刨小块田的泥土，我在南国的大厂里鏖战。

我从不缺勤，也不偷懒，我拼命，我流汗，上班肆意挥霍膂力，班后独爱沉默寡言，喜思索，思进取，不达目的不罢休——犟牛不须扬皮鞭！业余时间，我上了大学；上班时间，我狂奔指标栏里最高的红箭！我赢得了上司的信任，我赢得了山村同伴羡慕的头衔！

啊，忘不了呀！男友们拳拳爱戴，女友们深深眷眷。人各有志又有爱，点点滴滴印心间。

女友兰兰，我儿时的小伙伴，秀外慧中，长心长眼。她钻研一个生化小项目，常找我叙谈。我呢，受启发——也突发灵感！融会贯通，不啻是一个惊人的发现！

总裁说，很好，你们一起排忧解难！我有个公式：成功=进取+实验。我支持你们，你也进科研组吧，然后回家乡去发展！不投资心血，焉得金山？

故乡的流云，你的儿女回来了，要在家乡大干一番！我的梦，要发芽在泥土里，花开美丽，果结鲜艳！

村党支部书记随兰兰来了，笑着说：“天不生无心之人，地不长无名之草。”

父亲仍然板着老脸：“孩子，不怕坡险，就怕脚软。”

小山村啊，要人给人，要山给山！

创业的路，繁难而又艰险。犹如人生，从迷惘出发，涉足天边……家乡的山道，连着远远的通衢，画了一条圈圈，思索起来，我走的是一片绿叶的孤园。生我养我的故土呵，山浪连着山浪，在心中翻滚。乡亲的目光，南国的期盼，父辈的叮咛，血性的遗传，如光雷火，时时突现！这一切，在我胸膛内掀起了万丈波澜。

我暗自发誓：我生活的轨迹，必须鲜活，决不暗淡！

乡亲们都来了。

“这孩子从小出力吃苦，知邻知亲，总想着咱。”

“他经过冬寒，知道春暖。”

八月的云，奇巧多变，变成兽，变成仙； 一会儿近，一会儿远；忽儿飘悠不见，忽儿又飞山前。漫说浮云本无心，洒下雾露润山川！雨后迷离出彩虹，生机勃勃待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