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宏庆

二姨因为血糖升高，农历十一月初一入院治疗。经过抢救室诊治、ICU监护，病危症状一点点退去。半月之后的如今，二姨呼吸顺畅了，身体的水肿消失了，脸色红润，知道饥渴，能够清晰连贯说出三四句话表述自己的需求。我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地。

母亲姊妹兄弟五人，母亲老大，二姨排行老二，小我母亲三岁。幼年时，父母因为工作原因，分居两地，我一岁八个月断奶后，直接被外公外婆接回老家抚养。那时候，二姨刚结婚，二姨夫在部队服役，我就成了新婚二姨家的常客。

上世纪70年代初，各类生活物品都匮乏。二姨夫从部队回来探亲时，带回一点的确良布料，让二姨给自己缝制新衣。如获至宝的二姨，通宵熬夜，赶制出一大一小两件衣服——三姨的上衣和我的小裙子，9岁的三姨和3岁的我喜气洋洋，手拉手走在县城的街道上，收尽了羡慕的眼光。到现在，我还记得幼时满满的幸福感和知足乐，是跟二姨爱的付出紧密关联的。

二姨的能干在村子里是出了名的。她当妇女队长的时候，白天挣工分，晚上纳鞋底，给婆家娘家十几口人做鞋子。昏黄的煤油灯下，二姨右手的顶针最闪亮，5尺长的麻绳在她手中渐渐变短。很多次，我和表弟妹梦醒解手，看见她还在忙碌，昏黄的煤油灯把二姨娇小的影子投射在墙上，温馨柔和。每隔一小会儿，二姨就会利索地把纳鞋底的大针在头发上抿一下，她总是笑着说：“缝衣针用得多了，就会变钝，刚好头发上的油可以滋养它。”

还记得那个大雪封门的腊月里，照顾我们三个孩子吃过午饭后，二姨让我们钻进被窝，讲故事给我们听。故事刚刚开始，耳尖的表妹就听到大门被轻轻叩响，我们都以为是大风。二姨不放心，跑去一看，门外站着讨饭的老人。她二话不说将老人迎进屋，先给老人倒热水洗手洗脸，紧接着和面做了一锅汤面条。满身冒汗的讨饭人临走时，二姨顺手把家里仅有的几个花卷馍和蒸红薯塞进老人的布袋里，还脱下脚上的新棉鞋包好送给老人，自己重新穿起补了几个补丁的旧棉鞋。门内的热情和门外的寒冷定格在我的记忆里。身教重于言教，雪中送靴，关爱贫寒人是二姨送给我们几个孩子最好的成长礼物。

2007年冬天，一场感冒压垮了80多岁的外婆。母亲、大舅、三姨都有工作在身，二姨主动承担责任，和务农的二舅共同服侍外婆，好让其他姊妹安心工作。年轻时操劳过度，外婆落下了胳膊疼的毛病。冬夜漫长寒冷，二姨衣不解带，只要听到外婆稍微的呻吟或喘息，就立刻起身，两小时给外婆翻动一次身子，三小时更换一次热水袋里的热水，四小时喂一次吃的，给外婆做柔软的手擀面条，调制可口的蔬菜辅食……病床前九个月，母亲姊妹五个体重都有减少，二姨消瘦得最明显。

爱出者爱返，福往者福来。70岁的二姨因为糖尿病和帕金森的折磨，瘦弱无力，好在二姨夫已从工作岗位退休，昼夜不离左右，孝顺的儿媳妈长妈短少食多餐地尽心照顾，孙子孙女读诗唱歌，表演外面世界的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