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玉璞

和朋友走在夜色里，像两条并肩击水的鱼。

我声变徵，音调激昂，像张风的帐篷，呼呼而叫，鼓鼓作响，又夹沙裹石，激烈扬抑，只为白天遭遇的那些事！

狂风过后，我问她，遇到我所遇到的事，你会像我这样生气吗？

她若无其事地回答，我不会。

那你会怎样？我紧追不舍。

我会先思考正确与否。

如果你是正确的呢？

正确也要心平气和，切不可用这么激烈的方式处理问题。她“呵呵”干笑一声：“你呀，还有点生呀！”

我愕然！激烈这个词，在我眼前晃来晃去这么多年，这时候忽然异常清晰起来：那是一种火星四溅的碰撞，是两种力量的对垒对峙，是一种冲击力有多大，抵抗力就有多大的决战！如果在战场上，那必是你死我活的，是硝烟弥漫，刀枪剑戟，流血漂橹的混战厮杀，那场面必是惨烈的，忽然就想起岳飞的《满江红》来：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这是强敌入侵，雪耻报国的悲壮诗篇，虽肝胆沥沥，感人至深，江河直泻，铿然作金石声，但那悲是国破山河在的至深之悲，那壮是至悲之后的激发！虽然伟大，但是被强敌蹂躏践踏的壮丽山川已无可收拾！这里的激烈是一种怒发冲冠慷然慨然的奋起，是耻辱和仇恨交织在一起的愤怒。虽壮，但犹已晚矣！即使餐了胡虏的肉，饮了匈奴的血也难以平复的激愤情绪！而我，有必要这样吗？

生活中的我，面对的是朝夕相处的同事，没有什么你死我活，可我怎么会有这样的对峙和决战的姿态？是出于想把事情做好？想把事情做好，就有必要伤害别人吗？伤害了别人事情又怎么做好？那我不就成了一个坏人，一个残酷不堪的人了吗？为什么有那么激烈的行为？是因为我是非分明？是非分明也不应该这样非黑即白。是因为不能接受现实中的模糊地带？为什么不能接受？是因为心灵没有这方面的蓄备？是没有蓄备，还是根本装不下呢？而生活处处都是光明与黑暗的交织，没有纯粹的黑暗也没有绝对的光明。那又怎么能用激烈的方式，最简单最痛快最直截了当最不顾及别人去做事呢？我为什么不能柔和一点，不划伤任何一颗心灵，真正照顾到每个人内心的完整和尊严？也许魄力也是一种粗暴，大刀阔斧的同时，因砍伐过重，也是另一种伤害。要避免这伤害，需要一颗安静、充满爱和智慧的心，用一份耐心去完成，那是一种修炼，是一种真正的空明澄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