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玉璞
棠梨花
走出那片林子,就看到那处开阔平坦地上,一树树棠梨花开得正好,便叫了声“真烂漫呀!”随口这么一叫,忽然又糊涂了:什么是烂漫呢?这个词你也用我也用,好像总有点不求甚解,但是这会儿看了这花我倒忽然明白了:所谓烂有灼眼之艳,所谓漫有弥散飞扬之势,再看那一树树雪白在并不浓密的绿叶映衬下,白是娇艳的白,绿是娇嫩的绿,而那艳白的花就势开满伸展的枝头,因为开得满开得多开得亮堂,远远地就有清宜的花香迎面而来,倒真有一种盎然飞扬的气韵。这时候忽然觉得只有一个词最能准确形容这一树树棠梨花开,当然也只有这一树树棠梨花开最配这个词——花枝招展,其他的花开都达不到这个效果,所以我远远站着,久久不愿走开……
樱花
站在樱花树丛中,像进入了香雪海。雪白单瓣的花一朵朵像是莹白展翅的蜂,在风中颤动,花开得密但是通透,想用“热闹”形容吧,但又不是,因为它的晶莹;若用“艳丽”来形容吧,又太俗了,不能表达它绝尘的烂漫。只觉得如安静雅洁的女孩皓齿明眸里那一汪灵动,洒脱活泼的姿态里那份轻盈,衬在湛蓝的天上让人只觉得美好无比!
只顾看花了,却忘了人早已在它的花香里沁润多时。一阵风过,雪白的花瓣簌簌落下,落下来的姿态用飘显得太浮太躁,用洒又觉得太碎太重,那安静的下落里有悠扬,还有些许忧伤,但绝不是忧郁。因为忧伤与忧郁相比,是明快的不可回避的,是“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的自然之忧必然之伤,是自带了一份释然和放下的。而忧郁不是,忧郁里有纠结、踌躇和彷徨,所以它下落的姿态轻灵婉转,无声地白了一地……
辛夷
辛夷树成排栽在门前的路边,有粉红和莹白两种,粉红的还好些,由于粉色的柔和,开在枝头的时候,让行人欣喜之余产生一种春天来了的温煦之感;而那莹白的就有些不同了,因为花开得总比粉红的朵大,颜色又抢眼,而且那么大那么晶莹剔透的花朵,没有一点绿叶的衬托,就在光秃秃的枝头上突兀地开放了,总觉得有些唐突,唐突得让人诧异。所以过往的行人每每在诧异中瞠目观看那满枝头的繁花,总会发出惊呼:“看,那花开得!”来不及细想,那一树树绽放的雪白像有响声一样哗一下就进到人心里,急迫得让人来不及品味而有些许的怅然和遗憾……而我也因此生了求全之心,有点恼起这花来!
闲时翻看典籍,才知“辛夷”花名的本义,“辛”为大罪,而“夷”为视而不见或者非见所及的存在,辛夷也就是将人生的苦厄通过修为转为平坦无阻,这是一种大智慧。
我虽认为命名多有附会之嫌,牵强之意,但是因为它的花开得太美了,所以看了这解释不免回转了心,将心里那点小小的责怨消隐了,平心静气地站在树下,仰脸细赏那一树树晶莹玉润的皎白花朵……
莲花
在白鹭洲国家城市湿地公园里看到那一朵朵出水的白莲、红莲,就被它的高贵它的洁净吸引了,接着便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在清湿的水汽里飘过来,那香淡淡的,有一种慰人心的亲切,但又不腻人,节制让它清爽,不知怎的就让人想起了观音,想起了观音那妙严的神态:慈眉善目,不发火,也不是无边无缘无骨无梗的脾气好,而是一种化尽万事万物万难万险的承受,什么事在她那里都无惊无乍,她只是端坐其中,轻启朱唇,口吐莲花,那是一种满含爱怜又有节制的语言,没有慈悲和宽阔的心胸就没有那样慰帖人心的穿透力,而那眼神里含着笑似的,又温柔又慈祥又含着一种威严,让看到的人心生敬畏。连那大闹天宫的泼猴孙悟空到了近前,也收敛了造次的猴性,心悦诚服地做起人来,而她每次看到他就像看到了顽劣而归的孩子,好一番疼爱而温柔的训诫:“你这泼猴又闯什么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