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淑敏

下午去开家长会，孩子，你可知道妈妈此时的心情？

中午特意洗了把脸，用梳子重新拢齐了头发，最后还照了一眼镜子。镜子里是一张操劳又略带忧郁的面孔。

我不知道别的家长是否这样郑重，但我是，孩子，我希望你的老师对我能有个好印象，相信衣着整洁的妈妈能教育出一个好孩子。

走在通往学校的路上，心中有种莫名的紧张，我不知道等待我的消息是凶还是吉。

孩子，多么希望听到老师夸奖你呀！谈你聪明，谈你机灵。我自然十分高兴。但我更喜欢听老师夸你勤奋、刻苦、友爱……因为前者多归功于上天的赋予，而后者更多地属于你自身的努力。

孩子，坦白地说，夸你的时光虽然有，但更多的时候，我听到的是你的弱点和缺憾……

那种时刻，真令人尴尬和难堪。我的自尊心强烈地蜷缩起来，我的头在老师和其他家长的注视中沉重地垂下……因为我是你的母亲，在很多场合下，我便成为你的化身。孩子，你可想到在那一瞬间，妈妈心灵所遭受的痛苦？

母亲的心，真是一件奇怪的东西。当老师不再述说你的失误时，我却会追问不止，生怕他漏掉一点蛛丝马迹。对于你身上滋生的蛀虫，我是既怕看到，又想看到。假如你没有任何缺点，光滑得像一只美丽的红苹果，那当然太好了，不过我们谁也做不到。我们能做到的只是不断地克服缺点，自我完善，那么自然是谬误发现得越早越好……

我还会抓紧时间同别的爸爸妈妈们交换看法。如何教育子女是为人父母者一门永恒的功课，而且容不得失败，不允许返工。我会一言不发地倾听别人的经验谈，也会力排众议地提出自己的新观点。家长和家长，有谈不完的话题——那就是如何让我们的孩子茁壮成长。

暮色西沉时，我才离开学校。心中已不再忐忑不安，只是想快快见到你，我的孩子，妈妈有许多话要对你讲，先讲你的优点长处，再讲老师对你的殷切期望，最后要讲你的缺点错误和今后的方向……

孩子，我猜你也在焦急地等待着开家长会的妈妈吧。在今晚的灯光下，我想我们会长久地交谈。

愿你今后的步伐会更加轻捷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