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振营

轰轰烈烈的岁月此时凝固成一个“年”字。年来了，家家户户、大街小巷、十里八乡乃至中华大地，涌动的都是情。

年是舌尖上的盛宴，再吝啬的人过年时也舍得大包小袋地采购。离过年还有好几天，可辛勤的女人们早已在厨房忙活开了。什么鸡了、鱼了、丸子了、豆腐了，都先过过油，这一切都是为年准备的。到了除夕、初一这两天，如果把各家的菜端出来比一比，那绝对是空前的厨艺大比拼。一盘一碗，盛的虽是饭菜，却含着情；一勺一铲，搅起的虽是美食，涌动的也是情。迁徙他乡的人，如果你问一问他对故乡过年的认知，那绝对和吃的联系最为密切。多少年过去，过年的味觉体验便成了记忆，而这种记忆很难磨灭。如果过年回不了家，思念故乡、思念亲人时，那味觉便会从记忆里像泉水一样喷涌而出。在对吃的回忆中，有亲人的音容笑貌，有故乡的人情物事，有儿时的亲密伙伴。曾经的过年盛宴早已融入生命，幻化成岁月的印痕和精神的存在。

年是亲情的驿站。外国人也许不理解，为什么中国会有春运？会有如此庞大的肩扛手提的临时迁徙人流？一家人，儿时和兄弟姐妹父母在一起，长大了各奔东西。岁尾年首，是无言的约定，父母在哪里，哪里就是一家人的会聚之地。年，扮演了亲情驿站的角色。家里的每个人都把情暂时寄存在这段难忘的时光里，对父母的情融化在劳动里、消磨在陪伴的话语里。父母慈爱的目光就像雷达，始终在儿孙的身上扫来扫去。城市高额的房价，孙子入学的难题，父母明知无能为力，但言语中还流露着关切和忧虑。看着父母额头深深的皱纹和更加弯曲的后背，儿女们沉甸甸的心里又多了几分酸楚和无奈。短暂的相聚，亲情炽热，然后再通过“年”继续发酵。亲情的味道会伴着归期的到来让人愈感甜蜜；亲情的味道也会留下来让家中老人品味很久很久。那些平时很少走动的老亲旧眷，会带着礼物在年节里相互走动，说起陈年旧事，或是忆起儿时的光阴，久违的亲情在一杯清茶里漾开涟漪，袅袅的轻烟里溢满“年”的气息。酒也醇厚，热辣辣地下肚，面潮耳热，枯瘦的手握在一起，手背上褐色的斑点又一次记录下“年”的印迹。

年是心灵的港湾。在时代变迁中，越来越多的年轻人选择了异地就业。异地当然是他乡。在他乡打拼也许有太多的不适应，房租又涨了，水电费又涨了，这月工资又被老板扣了，这些都让自己焦头烂额，还有那些挤地铁的紧张，吃盒饭的仓促……时间去哪了？时间都在路上，劳累、紧张、焦虑。面对的是举目无亲，孤立无助，甚至连语言都难以沟通。是年，让每个游子迈开归乡的脚步。看到了村头的那棵大树，你不由得加快了步伐。看到了父母，看到了兄弟姐妹，看到了亲戚朋友，看到了同学战友。归家的人一有空就喜欢到家乡的大街上漫无目的地闲逛，久违的乡音简直就是世界上最动听的歌谣。一个个熟悉和不熟悉的面孔看起来都是那么亲切。在过年这些天里，你去了村旁清澈的小河边，捡起一颗石子投向河心，激起的浪花让你激动好一阵子。你去了一望无际的麦田，摘下一片麦叶捧在手中，心里又是莫名的激动。一群鸟掠过树梢向远处飞去，你的心似乎也要飞起来了。过年时你有好几次在黑夜里看璀璨的星空，城市里汹涌的灯光湮没了星星，你还以为没了星空。在老家过年这几天睡得特别安稳，还做起了梦，梦里是小时候放鞭炮的场景。这几天里，放下身份，不去想如何升迁，也不去想如何发财，过往的喜悦没有挂在眉梢，经历过的苦难也没有写在脸上，身心特别轻松。年是游子漂泊归来的港湾，是心灵的归依地。不论是受伤的心，疲惫的心，在年的港湾得到休养之后都会精神提振，轻装上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