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裕 王丙乾 陈国朝

涿鹿之战，是中华民族历史上的一场大战。炎帝蚩尤战败被杀，标志着炎帝时代的终结与黄帝时代的兴起。

关于蚩尤被杀之地，世传纷纭。据古籍记载，山东、河北、山西以及湖南皆有其墓冢，尤以山东寿张阚城、巨野，河北涿鹿为最有影响。然而，据历史学家孙作云考证：蚩尤被杀之地在中州河南，即今平顶山市境区的鱼齿山一带。

杀蚩尤于“中冀”考

查阅众多典籍与文献，关于蚩尤被杀之地众说不一。据孙作云先生的观点推断，当在“中冀”，即中土河南。

据《逸周书·尝麦解》中云：“昔天之初，诞作二后。乃设建典，命赤帝分二正卿，命蚩尤于宇少昊以临四方……蚩尤乃逐帝，争于涿鹿之阿，九隅无遗。赤帝大慑，乃说于黄帝，执蚩尤杀之于中冀。”

另据《山海经·大荒北经》中云：“蚩尤作兵伐黄帝，黄帝乃令应龙攻之冀州之野，应龙畜水，蚩尤请风伯雨师纵大风雨，黄帝乃下天女曰魃，雨止，遂杀蚩尤。”此说与《周书》同。

孙作云先生在《论蚩尤之故墟》中说：“中冀者何？即冀中也，不过我们要注意的是这冀中，不是我们所说的今日之冀中，而是指古冀中，即今河南一带。”孙先生所言显然是有根据的。正如《山海经·大荒北经》郭璞注云：“冀州，中土也；黄帝亦教虎豹熊罴以与炎帝战于阪泉之野而灭之。”郝懿行在《山海经笺疏》中云：“古以冀州为中州之通名，故郭云：冀州，中土也。”洪兴祖在《楚辞补助》中亦云：“《淮南子》曰：‘正中冀州，旧中土’注：‘冀州，大也，四方之主’，又云：‘杀黑龙以济冀州’。注：冀，九州中，谓今四海之内。”由此可知，古之冀州即中州。中州者何？即今之河南。

马培棠先生在《冀州考源》中说：“虽《兼爱》亦未言明其境界，但仍有可以推知者，（冀州）北区之极曰龙门，曰底柱，是大河（黄河）以北不与焉。南区之极北曰淮水，曰汝河，是大江（长江）之滨不及焉，其间有孟渚……在《禹贡》之豫州。”按古冀州为天下之中州者，又据孙诒让《墨子间诘》载：“案古通以中土为冀州。《谷梁》桓五年《传》云：‘郑，同姓之国也，在乎冀州。’杨士勋《疏》中云：‘冀州者，天下之中州，唐、虞、夏、殷皆都焉。’《逸周书·尝麦解》亦云：‘在大国有殷是威厥邑，无类于冀州。’是说殷都在河南。《淮南子·坠形训》又云：‘正中冀州曰中土。’高诱注：‘冀，大也，四州之主，故曰中土。’《览冥训》注云：冀，九州中，谓今四海之内。”

据《谷梁》桓五年《传》中“郑国在乎冀州”的说法，春秋时期，郑国在今河南新郑市一带，是说古冀州即指河南。古所谓冀州为中州或豫州，泛指今河南而言。由此可知，《山海经·大荒北经》所述“攻蚩尤于冀州之野……遂杀蚩尤”及《逸周书·尝麦解》“执蚩尤杀之于中冀”之说，皆在河南境内。

蚩尤死于“鱼齿山”“鲁首”考

前文所述，已证实蚩尤被杀之地在河南中部。然而，其具体地址究竟在何处，孙作云先生认为蚩尤的被杀之地即在今平顶山市湛河以南的“鱼齿山”一带。

据清嘉庆《宝丰县志》载：“《左传·襄公十八年》：‘楚师伐郑，次于鱼陵，涉于鱼齿山之下。’《注》云：‘鱼陵，鱼齿山也，在南阳犨县北郑地。’”又据《后汉书·郡国志》中云：“颍川郡有鱼齿山。《左传》谓鱼陵”。杜预注曰：“鱼齿山在犨县北。”《元和郡县志》又云：“鱼齿山在（宝丰）县东六十里，春秋楚师伐郑，涉于鱼齿山下，有滍水，故言涉也。”《左传杜解补正》亦云：“楚师伐郑，次于鱼陵。解：‘鱼陵，鱼齿山也，在南阳犨县北郑地。’”

据以上史料可知：

一是《左传》鲁襄公十八年（公元前554年）楚师伐郑时，滍水之南的犨县归属南阳管辖，而滍北鱼齿山在郑国属地。

二是《左传》记述了两个地名：“鱼陵”和“鱼齿山”。而杜预在《注》中把鱼陵和鱼齿山混为一谈，称“鱼陵，鱼齿山也”。事实上“鱼陵”在滍南，鱼齿山在滍北。

三是杜预称“鱼齿山下有滍水故言涉”。此说与实地不符。对此范守已辩曰：“兹乃谓鱼陵为鱼齿山在南阳，岂子庚治兵于襄城，及于伐郑，乃南还走南阳邪？”（见清嘉庆《宝丰县志》）。

关于鱼齿山的地理位置，《河南通志》云：“鱼齿山在州（宝丰）城东南五十里。”《春秋地名考略》云：“鱼陵，按《水经注》：‘湛水源于鱼齿山，在今汝州东南五十里。’”清乾隆《宝丰县志》湛水条云：“《水经注》曰：‘湛水出犨城县北鱼齿山西北，东南流历鱼齿山下，为湛浦，方五十步。水北悉枕翼山阜。按此水自发源至入汝百有余里，其间桥梁碑记自前明迄今，俱以此水为湛水。水既为湛，则水南之山当为鱼齿山矣。’则滍南之鱼陵，距湛水不啻二十余里，隔滍隔山，何能遽流于其下？审是滍南之山非鱼山，而滍北之山为鱼山矣。”就以上史料推断，鱼齿山位于今平顶山市区境内湛河南岸，即为蚩尤被杀之地。

关于蚩尤被杀之地，在《易林》中还有一说：即蚩尤死于“鲁首”。《史记·五帝本纪》云：“炎帝欲侵凌诸侯，诸侯乃咸归轩辕，轩辕乃修德振兵……教熊罴貔貅貙虎，以与炎帝战于阪泉之野，三战然后得其志。” 湛水之源称谓“泉”。清嘉庆《宝丰县志》云：“《水经注》：‘湛水出犨城县北鱼齿山西北，东南流历鱼齿山下为湛浦……今考其源，在邑东南十六里马跑泉庄北，距庄约半里，庄所由名自泉始。”故而湛水之源即“湛泉”。《通志·地理略》云：“湛水，旧云出犨县鱼齿山，东至定陵入汝……郦注又云，水北悉枕翼山阜。父城东南，湛水之北，山有长阪盖即湛水为阪，故有湛阪之名。”文中所述之“湛阪”，即今平顶山市境内的大龙山以南，湛河以北之山坡。

关于“蚩尤死于鲁首”之说，孙作云先生指出，鲁首或即今鲁山县之名所昉。据考证，所谓“鲁首”，可作两种解释：

一为“鲁首”即“鱼口”，亦即指鱼齿山。其“鲁首”之“鲁”字，从鱼、从曰。鱼谓水虫，《说文解字》释曰：“曰，词也，从口乙声，亦象口，气出也，凡曰之属皆从曰。”篆体曰字似口中有舌，故谓曰即口。鲁亦谓“鱼口”，即指鱼齿山而言。

二为“鲁首”即“鲁山”，是指今鲁山县辛集乡境内的“鲁山坡”。据《鲁山县地名志》山峰部载：“鲁山坡，在鲁阳镇东8公里……古名鲁山，露山，亦称露峰山，露山坡。平地突起，孤高耸拔，主峰鲁山坡海拔350米”。孙作云先生论述道：“按《易林》中言蚩尤死于鲁首滍水正出鲁阳，似即蚩尤败亡之地。史称黄帝杀蚩尤于涿鹿之野，当亦即此。又愚说，涿鹿之野即龙蛇之野。而滍水、鲁县并为一地（滍鲁即涿鹿之音转）。由此可知，河南鲁山县滍水之地，实为蚩尤之故墟，可断言之。”

蚩尤陵墓考

据清乾隆《宝丰县志》云：“鱼山，在邑东南四十里，滍水外。”此“鱼山”即为鱼陵，在滍水之南，与“楚师伐郑，次于鱼陵”相合。而据清嘉庆《宝丰县志》：“观其形势则滍南之山或春秋筑堤以防滍溢，为南有犨城故也。”从中言明其山为人工所筑。笔者认为，鱼陵之谓称“陵”，并非仅为“筑堤以防滍溢”。究其原委，则另有其说。古往今来，所谓称陵者，多指帝王冢墓而言，诸如宋陵、乾陵、十三陵等。据此推断，或许此“鱼陵”即蚩尤之陵墓。蚩尤战败被杀于鱼齿山，焦赣《易林》中谓之“鱼口”。蚩尤之族人将其葬在滍水之南，以“鱼”名之，故谓“鱼陵”以示纪念。或者说，此山阜原本为蚩族祭奠天地之神坛，蚩尤死后，因葬于神坛之上而改称鱼陵。

另外，关于蚩尤被杀之忌日，多认为是农历十月初一，究其原因如下：

其一，按黄河中游地区民俗，素以农历十月一日为“鬼节”，亦称“寒衣节”。每逢此节，民众多携眷属上坟祭祀祖先。据传，此习俗始于古代远祖对蚩尤的祭祀。据《史记·五帝本纪》集解中云：“《皇览》曰：蚩尤冢在东平郡寿张县阚乡城中，高七丈，民常十月祀之，有赤气出如匹绛帛，民名为蚩尤旗。”文中记载山东寿张一带向有十月祭蚩尤之礼俗，其中以鲁西南地区于此日祭奠之风盛行。如今，河南、山东、山西、河北等地民间亦将农历十月初一作为祭祀祖先的传统日期。

其二，而今苗族皆将炎帝蚩尤作为先祖供奉。自古至今，苗族民众一直把农历十月初一作为苗年岁首。汪海波先生在《蚩尤考证》中说：“秦汉时期，均以十月为岁首。而今天苗族地区保持着十月一日祭祀蚩尤的习俗。是为岁首大节”。据明嘉靖《贵州通志》风俗部记载：“九山州九名九姓苗，以十月朔日为节。而黔东南的台江县多地苗民皆在农历十月一日过大年。”如上史料证明，苗族人民以过年节方式祭祀和纪念蚩尤的习俗，皆源于远古的中原地区。

其三，地处中原的平顶山向有农历十月初一上坟祭祖之风俗，可难以说清究竟源于何时？依笔者之见，这一风俗习惯很可能与当地滍水、九黎山等传说有关。加之蚩尤战死“鱼齿山”之“鱼口”（或“鲁首”）之遗迹，故可推知农历十月初一民间上坟祭祖的风俗，或源于蚩尤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