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莫小米

我所在的写字楼举行麦霸大赛。

人才济济，美声民歌爵士嘻哈，中文英文韩语粤语……轮番上场，都像模像样。

等到他俩上场，评委们惊住了。

“十五的月亮升上了天空哟……”清脆的女声无一丝杂质，类似在玉龙雪山的牦牛坪听过的那种，音高要高到云端去了。

鼓掌声中，歌者手持麦克风出来，我们看清了她，四十岁上下，矮胖身材，滚圆面庞，婆婆头梳得溜光水滑。有人认出来，是写字楼的保洁工。

一段唱完，男声出来，一手推着自行车，上台，音质比女声稍逊，也过得去。

他们像是排一个小剧，中间还有些对话：老公下班了？是啊老婆。我们回家吧。老婆跳上了自行车后座，“只要哥哥你耐心地等待哟……”男人推车隐入幕后，歌声飘远。

就像吃了很多大鱼大肉，忽然来了盘“翠花上酸菜”，清口又开胃，评委一致给了高分，最后这一对得了二等奖。

他们真的是一对夫妻。

双双对对，在一处上班，虽干的是保洁工，收入也不怎么高，比起那些各自忙碌成日见不着面的夫妻，还是有几分浪漫吧。

有天中午我在食堂遇到另一对保洁工夫妇，女壮实，男瘦弱，且面有菜色。

我们员工，一般打三小碗菜，一荤两素，汤免费，饭五毛一碗，可添。

我看他俩，光打饭和汤，添了好几次，菜是早上自家做了带来的，装在一个瓶子里，另有一小瓶辣椒酱。汤里有少许鸡蛋丝儿，女的一根根挑出来，放男的碗里。

我脱口说，哎呀你好贤惠。女的很实在，说，他生过癌，只有半个胃。我很吃惊，那干活吃得消吗？女的说，是啊，要不是我跟他搭档，他一个人出去干活我是不放心的。这样我会看着他，不让他干重活。

她告诉我，这里的保洁工，夫妻档很多，而且都是成双成对地搭档干活儿。

后来我进出大厅走廊，经常看见男人爬高擦拭，女人在下面扶梯子搓抹布，男人干力气活，女人干精细活，配合默契，家乡话交谈，我们也听不懂。歇息时，一个茶杯，你一口我一口。

我佩服他们主管的思路，在现代化都市，这样的双双对对，是对他们艰苦生存的一种安慰，也有几分男耕女织的遗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