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马亚伟

母亲是他们那个年代村里唯一一个在县城上过高中的，可谓识文断字。其实，文革时期的学生底子都薄。用母亲自己的话说就是：“我识的那些字呀，快就着稀粥喝光了。”

不过，这些年里，母亲时不时会“显摆”一下她的那点墨水，比如给邻居的小卖部起名字，甚至还给我们的家起了个“温馨之家”的名字。母亲是个有心人，她总是想办法把生活经营得活色生香。每年过年，母亲都会做一大桌丰盛的年夜饭。那天，她会把准备了一个腊月的食材拿出来，早早就开始煎炒烹炸。那桌年夜饭，是一年中最丰盛的饭菜。

每年过年，母亲都会特意为我们姐弟三人每人准备一份独特的饭菜。既照顾到每个人的口味，又寄寓着母亲对我们的新年希望。每年的年夜饭，都充满了浓浓的温情。

那年，弟弟刚到乡镇工作，母亲为他准备了六小块年糕。母亲说：“六是六六大顺的意思，年糕是年年高升的意思。希望你好好工作，步步高升。”弟弟听了很开心。妹妹要高考了，母亲单独为她准备了一道红烧猪蹄，她对妹妹说：“猪蹄，‘蹄’就是‘题’，意思就是希望你明年金榜题名。”我们听了哈哈大笑起来，头一次听说这样的寓意。妹妹说：“猪蹄，猪那么笨，我怎么金榜题名？”母亲赶紧解释：“你属猪，吃了猪蹄，可不就金榜题名了！不信咱走着瞧，你吃了这猪蹄，明年肯定考上大学。”我凑在妹妹耳边说：“你回回考第一，考不上才怪呢！”

我的那道菜是我最爱吃的粉丝丸子汤。圆圆的丸子，长长的粉丝，散发着诱人的香味。我刚要吃，母亲说：“别急，这菜也有说法。丸子圆圆的，表示圆满，这粉丝呢，顺顺溜溜。就是希望你工作上圆圆满满，顺顺利利。”

母亲的这些稚拙和牵强的解释，总是让我们心里暖融融的。母亲还把红烧鱼叫做“年年有余”，还会用大白菜、香菇、猪肉等五样食材做出一道“五福临门”。我们的餐桌，有香有味，有声有色，妙趣横生。我在想，如果母亲读的书多一些，说不定会有多少奇思妙想呢。她用一颗热爱生活的心，把自己仅有的文化水平，发挥得淋漓尽致。

年夜饭都上齐了，母亲还会发表“新年演说”。她兴致勃勃地说：“真快呀，又过了一年。这一年，咱们家和睦团结，相亲相爱。这一年咱家收成不错。孩子们都有进步……”母亲俨然是领导在做年终总结，我们认真地听着。可是满桌的饭菜引得我们口水直流，直到父亲说：“好了，开始吃饭。”一家人举杯庆贺，笑语欢声响彻小屋。

新年又到了，我打算今年也给父母做一桌年夜饭。我也想像母亲一样，给他们做出两道菜，一道菜寓意“健康”，一道菜寓意“长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