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俊杰（河南洛阳）

秋天来了，石榴红了。看着大街上提着篮子卖石榴的商贩，我不由想起老家的石榴树来……

从记事起，我家的前院就有一棵石榴树。石榴树有两人高，树干在根部就分成了两支，每支都有碗口粗，互相缠绕着盘旋而上，到上面又分出许多枝杈，葳蕤地生长着。每年秋天，树上都会挂满火红火红的石榴，大得一手抓不住，在绿叶中随秋风摇曳。石榴大，籽也大，粒粒像红玛瑙似的，晶莹剔透，吃起来甜丝丝的，满口生津。

石榴长得好，得益于父亲的精心管理。从春天石榴树长出小嫩芽开始，它就成了父亲关注的重点。父亲每天从石榴树旁经过多少回，就要看上多少回，好像要记下叶子的片数。从浇水、施肥到捉虫、塞药，父亲无一不是亲力亲为，让别人做他唯恐有闪失。那年大嫂坐月子，父亲和母亲一块儿去照料，但只住了三天，父亲想着家里的石榴树该塞药了，就一个人回去住了两天。父亲不会做饭，母亲就烙了油馍让他带着。父亲吃油馍喝开水过了两天，直到给所有的石榴嘴儿塞上了药棉。那时正是石榴快要成熟的时候，父亲三天两头往家跑，哪怕他有晕车的毛病，哪怕回一趟要在车上颠簸两小时。母亲说他：“你的石榴树比孙子还重要呢！”他笑笑说：“孙子有这么多人照看呢，石榴树却只有我一个人。”

石榴结得很多，每年都要收获两大筐，父亲却吃得很少，除了自家留一些外，他把大部分石榴送给了别人，有小孩子的家庭就多送些，因为吃石榴能治小孩子消化不良。石榴又大又红，村里人都管我家的石榴叫“父亲红”，因此，父亲在村里的人缘也特别好，去别人家借东西，有时人家就是正用着也让父亲先用，或者人家一用完就送来。逢年过节，谁家有亲戚送来好吃的，人家也送来一些让我们品尝。

后来，我在城里安家落户，每年秋天，父亲就把收获的石榴给我送来，多了还让送给邻居一些。有一年因为送石榴，父亲在路上把钱弄丢了。我没好气地说：“晕车、丢钱、搭工夫，现在水果种类那么多，没人稀罕吃石榴，明年别送了！”我说这话其实是违心的。父亲听了半天没说话，像做错事的小孩子。第二年，父亲还是来送石榴了，邻居都说这是吃过的最好的石榴。

二十多年前的秋天，正是石榴渐红的时候，因为一场大病，父亲走了。后来，母亲也随我们住到了城里。如今，每年秋天，老家的石榴树虽然还结石榴，只是没人管理，石榴又少又小，还总生虫，仅有几个好的，口感也大不如前。

我想只能和“父亲红”分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