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留强（河南平顶山）

岳父珍藏着两件东西，一件是他参加上甘岭战役荣立三等功的证书，还有一件是民政部颁发的《革命烈士证明书》。它们在岳父的抽屉里，静静地叠放在一起，仿佛叙说着那远去的岁月。

岳父17岁赴朝参战保家卫国，当时是连队的卫生员，在上甘岭战役中被隆隆的炮声震得几乎双耳失聪。而证明书上的赵姓烈士，我以前恍惚听说过，但一直没弄明白与岳父的关系。

我仔细翻看着这张证明书，想弄清楚究竟。岳父说，我给小米讲过，让他说给你听吧。小米是我上初中的儿子，岳父来我家住时，小米总缠着姥爷给他讲故事。我把小米叫过来，让他看这张烈士证明书。小米看了一眼认真地说，这个我知道，姥爷给我讲过。我说，那你给我讲讲是怎么回事。小米转头看了看姥爷，表情顿时严肃起来。

1952年10月，炮火连天的朝鲜战场上，在坑道救护区，小卫生员看到一个被炸断了右臂的小兵被担架抬进来，这小兵跟小卫生员年龄差不多。小兵躺在担架上，头上不住地冒虚汗，脸被熏得黑乎乎的，他紧咬着牙关，一声不吭。小卫生员给他清理伤口时，才发现这是与自己一同坐火车来朝鲜的河南老乡。

小卫生员说：“老乡你一定要忍住，马上就给你做。”

小兵也认出了小卫生员，他微笑着：“我忍得住，赶紧给我处理，我还要上战场呢！”

小卫生员心痛之极：“你的胳膊都快要掉了，还怎么上战场打枪？”

小兵急促地呼吸了两下：“我不能打枪……还可以替战友们挡子弹啊！”小兵的呼吸越来越微弱。

小卫生员鼻子酸酸的，他知道，这小兵怕是快不行了：“老乡，我们马上处理，你……”

小兵紧紧地皱了一次眉，上身抖动了下。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努力张了张嘴，声音断断续续：“老乡……我家里有个娘，还，还有个小妹妹，我想她们……我如果回不去，你，你要替我照顾她们……”

小卫生员紧握住小兵的手，哽咽着不住地点头。

三年后，小卫生员回国，任解放军某部排长。他打听到小兵老乡的家，见到了小兵的母亲和小妹妹。后来，小卫生员与小他七岁的小妹妹成婚，带着小兵的母亲一起生活。之后随部队从河南辗转到甘肃再到新疆，直至转业到地方工作，他待那位母亲如亲娘般，直到老人家去世。

小米说：“这就是姥爷给我讲的故事。”

我看了看岳父，他半闭着眼，似乎沉浸在一场远去的梦里。这么多年了我才明白，原来，那位被妻子一直唤作奶奶的老人，是她的外婆，一位战斗英雄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