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国献（河南舞钢）

村后山坡上有片槐树林，枝杈上都是尖刺，像一根根狼牙棒。槐树肩并肩手挽手站在一起，挥舞着“狼牙棒”守护家园。平时，谁都怕被槐树的“武器”伤到，不去招惹它，树林里很清静。只有槐花飘香了，那里才会热闹：蜜蜂打着拍子“嘤嘤”唱歌；蝴蝶穿着花衣翩翩起舞；山雀拨着琴弦“啾啾”伴奏；红男绿女赶庙会似的涌到那里摘槐花。

摘槐花历史悠久，唐代就有槐花煮汤的记载，明代诗人林大春也曾写过“呼童采槐花，落英满空庭”的诗句。不说远古，就说刚记事时，槐花就是开在百姓心里的“救命花”，结在树上的“救命粮”。那时候，农村粮食产量低，大家的日子都过得紧巴巴的。到了青黄不接的时候，粮仓见底了，还要向“春姑娘”乞讨，地里长的，树上结的，只要是能充饥的东西都拿来当饭吃。挖光了野菜，就吃柳絮，撸光了榆钱，又盼槐花开。村后那片槐树林刚刚泛出白色，村民就呼啦啦都过去了，在山坡上唱“对台戏”，演“二人转”，男的举起竹竿把挂满花序的树枝削下来，女的舞动双手把槐花撸在篮子里，你争我抢，一派繁忙。被槐树的“狼牙棒”划破了脸，扎伤了手，也全然不顾，钻心的疼痛被消除饥饿的欲望赶跑了。白云悠悠地飘着，小草轻轻地摇着，半天工夫，树上的槐花不见了。

花开花落，转眼一个甲子轮回。如今，村后的那片槐树林依旧葱茏；春风里，槐花依旧飘香；生活在这里的乡亲们依旧如期到那片槐树林里摘槐花。然而，他们摘槐花的意义和心情却截然不同了。过去摘槐花是获取食物的一种农活，现在摘槐花则是消遣怡情的一种方式；过去摘槐花是为了填饱肚子，现在摘槐花是为了丰富餐桌；过去摘槐花摘出了一脸沉重，现在摘槐花摘出了一身轻松；过去吃槐花吃出了疾病，现在吃槐花吃出了文化。我不禁想起了唐朝诗人刘希夷的那句诗：“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不同的岂止是面孔，更是精神风貌和生活感受。年年不变的槐花，开出了百姓生活的变化，挂在槐树的枝杈上，散发着时代的体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