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素军（广东广州）

有时候是敲门，更多的时候，其实是砸门。老父亲也没一点儿办法，他怎么也没想到，一直被奉为“别人家孩子”的儿子，竟然堕落成这个样子。

第一次敲门是在一个大雨滂沱的晚上，儿子一身酒气，甩着脖子上的大粗金链子，醉醺醺地说，我现在有什么不好？然后从后面小弟的手里拿过一沓钞票甩过来，够你们老两口花一辈子了。

老父亲一脸惊恐，疯了一样吼叫，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给我滚！

儿子转过身，向着一众小弟无所谓地耸耸肩，吹着口哨离开了。

一个高才生，本可以成为国家栋梁，却偏偏走上了贩毒的道路。老父亲痛心疾首，怎么也想不通。

有时在半夜，有时在凌晨，时间飘忽不定，但儿子的敲门声却再也没有停过，理由千奇百怪——来看看您老两口，中秋送点月饼，又或是过年了没时间一起吃饭，给你们钱自己买点……

老父亲对敲门声形成了条件反射，心脏病都恶化了。真该死！老父亲骂道，总有一天你会死在哪个旮旯里。因为老父亲看到，跟着儿子的那伙人眼神里满是贪婪和凶狠。甚至有一次，敲门的人不是儿子，而是常跟着他的一个小弟，鬼鬼祟祟，也不知躲在门外多久了。

敲门声持续了许多年，一次，百次，千次。直到有一天，敲门的声音和以往不一样，进来的人也不一样。一队警官无比肃穆地站在老父亲前面，手里捧着儿子的相片，还有一个骨灰盒，悲痛地宣告：杨二涛烈士深入贩毒集团，为我们提供了许多重要情报，在协助捣毁贩毒集团时光荣牺牲。

老父亲泪如泉涌。为了向毒贩证明自己，儿子才不得已吸毒，为了让毒贩放心，儿子才带着毒贩回家。那一次次敲门，儿子的心可能比父亲更痛。老父亲摆了摆手，恍惚地拉住老伴的手，哽咽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任凭身后传来整齐的敬礼声。多么希望，老父亲没有说出来，可以再听到夜半的敲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