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宝珠（江苏苏州）

冬天的第一个节气，立冬要来了。在古代，立冬有祭祖、饮宴、卜岁等习俗，以时令佳品向祖灵祭祀，祈求上天赐给来岁的丰年，祈祷人们平安顺利、五谷丰登、六畜兴旺。立冬，除了吃饺子、团子、酱肉，让我最难以忘怀的莫过于父亲的石锅羊肉汤。

常年在外打工，味蕾终日浸泡在异乡的美食里，做梦都想着家乡的味道。父亲的石锅羊肉汤，我一想起来就直流口水。父亲将洗净的羊肉切成小块，放入滋补药材，清水熬煮。小火慢炖三四个小时，待清澈的汤水变成白色的汤汁，羊肉和羊骨的精华充分融入汤里，羊汤释放出特有的香味便算熬制而成。又大又宽的碗底放上羊肉、羊血、羊杂、盐等调料，再撒上葱花、姜丝、香菜，汤色清透鲜亮，羊肉香浓美味，夹起一块放入口中，在牙齿与舌头的碰撞中，一股鲜美醇厚的味道充斥着整个味蕾，让人回味无穷。

童年时，村子里没有卖羊肉汤的店，我平日悄悄攒点零花钱，等到周末骑上自行车去邻村的羊肉汤馆喝上一碗。一碗热气腾腾的羊汤，承载着生活的万千滋味，也承载着离乡的牵挂和归乡的安心。读初三住校的那年冬天，我总是肠胃不适。父亲听一位乡村医生说羊肉是温性食物，立冬多吃羊肉可以增强抵抗力，为冬季御寒做准备。俗话说，“冬吃羊肉赛人参”，于是父亲每日精心熬制羊肉汤给我送到学校。

父亲有着丰富的烹饪经验，从选料、切割、熬煮时间的把握都有自己的标准。优质的羊肉，与石锅相遇，原汁原味、不膻不腥、浓香可口。捧上一碗滚烫的羊肉汤，咕噜咕噜地啜饮，真是惬意，汤汁如黏稠的甘露徐徐淌于口齿，一碗喝完，手指和脚趾慢慢热起来，人立马来了精气神；再来一碗，满面红光，脑门冒汗，咯吱咯吱嚼着爽脆的萝卜干，佐以卷饼，香醇味美，粘绵韧滑，寒意悄然隐退。连续喝了一周的羊肉汤，我的肠胃恢复如初。那一缕缕石锅羊肉汤的鲜香，飘得整个宿舍的院子都是香的，温馨的感觉一直在心头流淌。

父亲告诉我，立冬时节正是羊肉大量上市时，家乡散养的老山羊性情温顺，肉质鲜美，不膻不腻。熬制的羊肉汤白似奶水，水脂交融，肥的油泛脂溢，瘦的白里透红，入嘴软烂又中正平和，最滋补。冬夜里，寒意袭人，家人围坐，捧喝一碗鲜美润热的羊汤，亲情弥漫，寻常的生活旖旎生动。一碗羊汤佳肴，在唇齿间留香，便觉尘世的幸福触手可及，生活的情趣和信心油然而生。

后来，家乡人在立冬吃羊肉的习俗变得十分流行，喝一口羊汤，品一口羊肉，才是冬日的“正确打开方式”，一种妙不可言的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