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慧琴（河南舞钢）

“家乡那棵红枣树，伴着我曾住过的老屋，有过多少童年的往事，记着我曾走过的路……”。

听着经典歌曲《红枣树》，美好的童年回忆又在我心中堆起。

那时，我们村家家都有枣树，院里院外，房前屋后，到处都是枣树，有长枣、零枣、金丝小枣等。我家有两棵长枣树，一棵在东墙根厨屋旁边，一棵在西墙根羊圈旁边，顺着枣树爬上厨屋房顶或羊窝棚上便可摘枣。

那年月贫穷，家里有啥吃啥，哪有闲钱买零食儿吃？每年结的枣就是大半年的零食儿，所以我们对家里的枣树格外爱惜。每年冬天上冻前，父亲在枣树根周围挖沟，给枣树上点儿土粪。腊八节熬好腊八粥，先喂枣树。端半碗粥，拿着斧头或菜刀在枣树根上砍三道小沟，用筷子抿腊八粥，虔诚地祈祷：腊八喂枣树，过年结得大嘟噜；腊八喂米饭，过年结得疙瘩蛋；砍一斧，结五石；砍一刀，结十挑。

开春解冻后，父亲给枣树松土，我们高兴地念叨：冰消了，雪化了，枣树枣树快发芽，春天到了天气好，快快开花结大枣。

春暖花开，杨柳青青，可枣树还是无动于衷，好像冬眠未醒似的，我们急得天天仰着头看，有时甚至怀疑它们是不是还活着？盼啊盼，一直盼到春末夏初，枣树才绽发新绿，吐出串串小米粒似的黄绿枣花。淡淡的小枣花虽不起眼，却香味浓郁，整个小院花香四溢，引得邻居秋成爷家的蜜蜂嘤嘤嗡嗡成群飞来，欢快地绕着枣树飞舞。枣花蜜是蜂蜜中的上品，每年秋成奶奶都会给我家送来一瓶，让我妈润肺止咳治疗气管炎。给钱，她总是笑着说：有你家花粉酿的蜜，要啥钱？

枣花开了，枣花落了，小星星似的黄绿花朵落一地。眼看着从枯萎的枣花里露出来的小枣一天天长大，从小米粒长成大米粒、绿豆粒、花生粒、鸽子蛋，由青绿色变得泛白、打圈儿、最后全身披上紫红袍。孩子们馋得等不到枣熟，从泛白就开始吃，爬到房顶上，坐在树杈上，在枣叶里寻找打色的枣。发现一颗，忙摘下来送进嘴里，嘎嘣脆的一声响，那清香甜蜜的滋味从嘴里到心里。

“七月十五枣红衫，八月十五枣落竿”，等到中秋节，那一串串珍珠玛瑙般的大枣红透，便是打枣晒枣的时候了。打枣最是热闹，谁家打枣，街坊邻居都去帮忙。小孩儿先爬上树，把够着的摘下来，够不着的，就晃树枝或用竹竿打，四个人在树下撑着床单接枣，一竹竿下去，噼里啪啦的落枣像下雨似的，有落到地上的，骨碌骨碌乱跑，人们跑着、笑着，捡起枣吃着……

打了枣，首先要蒸枣馍吃。把枣洗净，切片，搋到面里，蒸成枣馍，黄澄澄的玉米面点缀着红通通的枣片，香甜可口，味美无穷，感觉像过年一般。

然后挑选没磕碰着的好枣，在酒碗里蘸酒，腌酒枣。到过年时，打开酒枣坛，酒香扑鼻，鲜亮的大红枣像刚从树上摘下来一样，脆生生、甜丝丝的，别有一番滋味。在那年月，冬天能吃到如此鲜果可是很难得的！过年时，给来拜年的小孩儿，招待客人，都是稀罕物。

摘下来的大部分枣摊晒在平房上或穿成串挂在房檐下，晾晒成干枣。晒枣最怕连阴雨，遇雨枣就浆。碰到连阴雨天，我妈就把枣洗净控水，然后腌成枣醋，大家都喜欢吃。

在卫辉老家，枣的用处可多了。春节、元宵节要蒸枣花馍；娶媳妇时，头天晚上扫婚床要撒枣，寓意“枣（早）生贵子”；闺女出嫁时要蒸大枣花糕，包着放柜里，名曰“枣（早）有粮”“枣（早）高升”；还要在喜被子四角和枕头里塞几个枣，到婆家，人们抢着掏喜枣吃，名曰“枣（早）沾喜气”……

那年秋天，我结婚离开家时，正是枣熟的季节，母亲挑选好的大红枣晾晒后缝到喜被角里。舞钢婆婆家没有这规矩，没人掏被角抢喜枣。第二天，我把喜枣掏出来分给家人吃，自己留两颗放在床头柜上，不舍得吃，每天看着那两颗大红枣，就像又见到了家里的亲人……

无论啥时候，不管我身在何处，家乡的红枣树，都在我心中花香如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