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天元（四川南充）

手机振动了一下。

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太阳已从凤垭山溜到窗前。是妻子发来的微信，干净利落只有两个字：上来。

这么多年，她给我发信息，心情不错时，抬头一定会加两个字：哥哥。但今天没有，显然她还没有释怀。论起前因后果，似乎我更有理由郁闷。

昨天给儿子报名，想去的班没能如愿。初一新生两千多个，最有名的老师不过二三。为让孩子赢在起跑线上，我抹下脸给校领导打了不下3次电话。以为一切都会水到渠成，没料想现实给了我一记响亮的耳光。瞟见我拿手机，妻在一边声音不高不低地问我：“想给谁打呢？”顿了顿又说：“何必自取其辱！”一种悲愤的情绪像蚂蚁一般爬上心头，人走茶凉的势利和人微言轻的无奈，让我羞愧难当。

“想当年……”我悻悻然自言自语。妻没好气地打断了我：“好汉不提当年勇。即使当年你能办，也不是因为你本身。”我一时语塞。妻的话真实无比，但真实的东西往往直戳人心。妻见我像斗败的公鸡，轻声地问我：“儿子的未来真取决于上哪个班？”

我把车门“嘭”地拉开，又“哐当”一声关上。对妻子说：“你去办入学吧。”看她掉头就走，头也不回，我知道她一定在嘲笑我一个大男人没得丁点格局。

妻在楼顶。楼顶不大，二三十平方米，被妻子改造出来种花。似乎种得还算有格局——如果格局能指代布局有方、匠心别致。花的种类繁多，高低错落，花期各异，因而一年四季楼顶都花团锦簇，清香四溢。我是花盲，妻不厌其烦，给我介绍说这是绿萝，这是凌霄，这是太阳花……我也渐渐略知一二。

妻正在给太阳花“掐尖”。有两盆太阳花，已经被修剪成圆球状，一根根老根在朝阳中“精神抖擞”。先前觉得太阳花太不可思议，像松尖的叶子上开着牡丹一般鲜艳的花朵，我多次怀疑那些柔弱枝茎承担不起那样的负荷。妻总说万物都有其生存法则，让我别操闲心。

今天第一次看到这一根根老根，还是有些不解，不懂妻把开得好好的花枝剪了干吗。妻说，这些剪下来的枝条可以移栽。更重要的是，现在是养根。

养根？这个词语像一道闪电划过我迷茫的心。根是根本啊，没有根，哪有茎？根不正，苗能红？想起孔子的一句话：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娃娃的成长，不也需要务其根本吗？那这个根是什么呢？应该有两种，一是父母是根，孩子是父母的复制品，有什么样的根才会结什么样的果。二是需要持续在孩子内心种下阳光、健康、进取的根啊。

妻的脸色好转起来。她轻言细语地说：“哥哥，养花和养娃是一个道理！只要我们涵养好自己的根，何愁枝头的花朵不会绽放！”

我搂着妻的肩膀，站定，脚底似乎生了根，对着朝阳，长长吁出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