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海波（湖北孝感）

那年春天，我去买树苗，卖树人告诉我：“只剩下五棵没人要的楝树苗，如果想要，就一元一棵，全拿走。”我说：“苗太孬，不到腰高，又不健壮。”卖树人说：“不要紧，楝树好成活。”就这样，我花了五元钱买下了小树苗。回到家，在院子一角挖五个树坑，女儿扶苗，妻子浇水，种妥了。

“栽树就栽苦楝树，苦楝树就是恋子树。”我对刚满三岁的女儿说。我家住在城郊，院子很大，阳光倾倾眷顾，空气十分新鲜。那时女儿正上幼儿园，活泼可爱如向阳的小楝树一样。

时光飞逝，转眼又是三年。这年暮春初夏，楝树上开满了花，一开就是将近两个月，一簇簇、一蓬蓬，似淡紫的云霞，整个院落都氤氲在悠悠的花香之中。女儿上小学了，像风中的楝花，往返于家和学校之间。楝花单个看真不算美，细碎而平淡。女儿和这一树的淡紫色小花站在一起，也平凡而普通，大多数人不会注意到她。

楝树长得已有大腿粗细，两丈多高，枝丫斜向伸出，树皮暗褐色，树干布满浅浅的裂痕。楝树的树干经不住重压，有一次，女儿想爬上去玩耍，妻子小心翼翼地扶她上去。女儿像机敏的猴子，东张西望，十分惬意。下来时，她双臂抱树，腿夹着树干，哧溜一下就滑下来了，惹得旁边的小伙伴满眼羡慕。

我想起王安石的诗句：小雨轻风落楝花，细红如雪点平沙。五棵楝树排排站在那里，像五位模特，满树的楝花和清旷深远的蓝天白云融为一体，清明如画。一只只麻雀和野鸽子在楝花与枝叶间跳跃鸣叫，两只柳莺喧闹了一阵后，悄然在花枝间筑起爱情的小屋。楝树花开的时光，安宁、喜乐。我们一家人在树下生活得诗意盎然。

夏天是毛毛虫最多的季节，在楝树下却找不到。据说楝树可以分泌一种杀虫素，所以，楝树一般不生虫害，从长出第一片叶一直到叶落，片片安然。

我发现枝丫过密，便把楝树的几根旁枝锯掉，请人做了两只楝木凳子。小凳子不虫不蛀，防潮性好，纹色靓丽，成了女儿的最爱。

弹指一挥，又是十来年，女儿在树下玩耍的画面还在眼前，她已经要接受高考的检阅了。

那年夏天，搭建在楝树下的红色喜棚里，众多亲朋来祝贺女儿考上大学。热闹散去，女儿带着行囊去了远方求学。然后毕业、工作、成家。世间美好，莫过于顺遂无虞，留下和谐与宁静。

阳光静静地落在树枝上，也落在岁月的梦里。花落无声，岁月留痕，五棵小楝树长成大树了，它依然朝气蓬勃，花繁叶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