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雪柏（陕西宝鸡）

父亲四十岁那年，我十五岁。

那年夏天，我在离家10公里外的镇上上中学。学校组织的合唱队要参加县上的文艺会演，我为了25元的服装费发了愁。

周末回到家，我向父亲说了服装费的事。父亲正在院边劈柴，停下手中的那把老斧头，“嗯”了一声，头也没有抬，说周二把钱给我送到学校。说完，就又忙他的活儿去了。

我知道，父亲素来沉默寡言，但说话算话。

周日，我带着希望踏上返校的路。周二一早，我便迫不及待地跑到校门口等父亲，直到第一节课的上课铃响起也不见父亲的身影。而后每下一节课，我都要跑到校门口张望。可是一直等到吃晚饭，仍不见父亲出现。就在我失望地准备去教室上晚自习时，突然听到有人喊我，说校门口有人找。我飞一般跑去，是父亲。

父亲戴着一顶发黄的旧草帽，正蹲在校门口的柏树下吧嗒吧嗒抽着烟。身旁还放着一辆架子车，车上绑着麻绳、干粮袋、水壶、砍刀。父亲见我来了，把一卷攥得皱皱巴巴、汗渍渍的钱塞到我手里，和我说了两句话便转身要走。

原来两天来父亲为了这25元钱，进山去砍豆角搭架用的竹子了。父亲说，去县城山货集市上卖了它们刚好凑够数。

看着父亲满头的汗珠一个劲儿地往下滚，满脸的皱纹和身后的柏树皮没什么两样，一股莫名的酸楚涌上我的心头。我执意让父亲再多待一会儿，想着为父亲端一碗饭，哪怕是一碗水也好，但父亲坚持要走，说趁天还没有黑好赶路。为了留住父亲，我把架子车拉到了学校“工”字房背后，然后跑到宿舍取了搪瓷碗，去食堂打了一碗父亲最爱喝的绿豆汤，兴冲冲地跑出食堂。

可校园里已不见父亲的身影，连架子车也不见了。我端着那碗绿豆汤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校门口，门房师傅凉冰冰地扔出一句话：“早走了！”

夕阳收起了最后一抹霞光，空中几只归巢的鸟儿叽叽喳喳争吵着，格外刺耳。我呆呆地看着远方，直到手里的搪瓷碗没了温度……

我是知道父亲为了这25元钱所付出的辛苦的。父亲一向节俭，每每进城卖东西都舍不得花一分钱，饿了啃一口干粮，渴了喝一点儿白开水，然后再抽几口自制的烟。我也知道要卖够25元钱，父亲需要砍多少竹子，走多少路去集市上。

时光如水般流逝，一晃我已步入不惑之年，亦为人父。细细品味那浓浓的父爱，让人回味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