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国平（河南平顶山）

天蒙蒙亮，母亲就在耳边轻声说，快起来，忘了，今儿是端午，有事。有啥事呢？昨天晚上母亲就安排好了，第二天要早起，让我端着搪瓷洗脸盆，去附近的杜家水塘，舀一盆塘水。

上世纪60年代，正阳县城内有不少水塘。光西大街附近就有钟家塘、瞎子塘和杜家塘。距我们家最近的就是杜家塘，不到三百米。

当我从杜家塘舀起一盆水时，塘边还没有一个洗衣服的人，我高兴地哼起了“社员都是向阳花”。当我端起水往家走，太阳刚从东方露出小半个脸。那时我只有9岁，尽管一路小心，还是泼泼洒洒湿了半身水，到家时一盆水只剩了大半盆。母亲并没有责怪，而是往盆里撒了几瓣火红的石榴花，就让我们用这水洗脸。据说这样能明目清神，防止近视。

洗完脸，一转身，哇，一桌好吃的摆在了那里，都是平日里吃不上的炸油馍头、炸糖糕、煮鸡蛋、煮咸鸭蛋、煮大蒜，还有粽子。母亲还掂出了一瓶正阳老白干，这让我们惊奇不已，就是过年，母亲也不让我们沾酒，说学生一沾酒就会认不清字。母亲倒了半碗酒，并不让我们喝，而是掏出一个小纸包，将里面的黄色粉末轻轻洒在酒里，再用手指搅一搅。我们忙问这是啥东西？母亲说，是雄黄。干啥用？母亲说，驱虫辟邪的。母亲用手指醮着雄黄酒在我和弟弟的耳朵和手足心处细细涂抹，最后在额头上画了一个大大的“王”字。母亲高兴地说，这下好了，一年都不生癞了。接着，母亲又用艾草醮着雄黄酒，在房间各个角落里挥洒，浓浓的酒香和药香，还有油馍香、粽子香，弥漫了整个端午的早晨。

早饭后，披一身霞光，我兴高采烈上学去了，不同的是，书包里还装了一个熟鸡蛋。到校后，我立刻掏出来炫耀，结果伙伴们都有，然后就比一比、碰一碰，看谁的鸡蛋又大又硬。虽然没有屈原，也没有赛龙舟，但端午的快乐一点也不少。

到了晚上，更大的快乐来了。县豫剧团上演《白蛇传》，父母亲出人意料地买了票，一毛一张的偏排票四张，带着我和弟弟去看大戏。

在江南苏州城，西湖岸边，绿柳低垂，峨眉山上有一个修炼千年的白蛇，和妹妹青蛇仰慕人间，结伴来游，谁知在断桥上突遇大雨，淋成了落汤鸡。就在这时，打工青年许仙路过，便学习雷锋，把手中的雨伞借给了白蛇，自己淋着大雨回家去了。从此开启了一段荡气回肠的神话传奇。

看完戏回家，我满脑子都是现了原形的大白蛇，一晚上没睡着，翻来覆去想着那杯雄黄酒。因为清早起来，趁母亲不注意，我偷喝了一小口雄黄酒。假如一觉醒来，自己也变成了一条大白蛇，怎么办呢？母亲还能认得我吗？同桌的那个女孩子，会吓得死去活来吗？

好在一觉醒来，我还是我，不过多少还有点遗憾。真要变成了白蛇也不错，还能和法海打上一仗，也能云里来雾里去，吹口仙气就把作业完成了，那该多好啊。

岁月如梭，多少个端午从眼前飞过，给人们带来美好的追忆和无穷的快乐。中华文化的古老传统就是这样，尽管辛苦劳作，日夜奔波，总有一个节日在前面等着你。让你小憩一下，换一种心境，快乐一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