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瑞（宁夏银川）

小平是我见过的最令人头疼的学生。他的校服拉链永远是坏的，衣襟和袖口上总是油渍斑驳；他的身上散发着一股烟草和汗水的臭味，以至于熏跑三任同桌后，再没有人愿意和他坐在一起；上课对他就是一剂催眠药，有时候睡糊涂还会从桌子上滑下来……同学们对此早已见怪不怪。不听课、不做作业、说脏话、打群架，他就是大家眼中的坏孩子。

那年我刚当班主任，又是中途接班，对于小平这样的孩子，心里很发怵，总是默默祈祷：咱们尽量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把初三这一年过完就万事大吉了。

然而，刚开学半个月，小平就惹事了。“看你们班小平把我们班同学打的！”邻班老师怒气冲冲地带着自己班挂了彩的孩子来到办公室。“他抢我东西还打我！”被打的孩子擦着眼泪指着小平。小平也不解释，但我发现他频频看向门外的墙角。我安抚了告状的老师和孩子，让他们先回去，并保证一定会好好“收拾”小平。

“把门口的东西拿进来吧。”我对小平说。小平犹豫了一下，转身从门口拿来一只小喜鹊。它是从校园树上的鸟窝里掉下来的，邻班的孩子要抓着玩，小平不同意，两个人就打了起来。“为什么刚才不解释？”我问。“反正我是坏学生，坏事都是我干的。”小平故作淡定地摸了一下鼻子说道。那一刻，我突然发现，小平并不是像我想象中那样无可救药。

“你很喜欢小动物？你想不想照顾这只小鸟？”小平看着手中的小喜鹊，思索了一下，认真点了点头。于是我给小鸟找来纸箱，小平又拿来一个瓶盖装了点水，给这个小生命暂时安了个家。放学后，小平来办公室高高兴兴地接走了他的小鸟。

那天以后小平成功升级为“鸟爸爸”，搭窝、喂食、喂水、遛鸟……为了改善小喜鹊的伙食，他还专门跑到草丛里挖蚯蚓、捉蜗牛。小喜鹊也成为我和这个“坏”孩子的共同语言，它就像一根纽带把我们紧密地联系在一起。我鼓励小平把照顾小鸟的过程用文字记录下来，和班里的同学一起分享。于是每周的“小鸟成长日记”成了我和班里所有同学的期待。

小喜鹊一天天地长大，小平也在发生着变化。我的课堂上，他不再睡觉，目光也会偶尔和我对视，拿起笔写一写；衣服也变得干净了许多，特别是上台分享的那一天；和同学们的交流也多了起来，大家说小平善良又讲义气。

中考结束了，奇迹没有发生，小平没有考上高中。然而，毕业那天，我却收到了来自小平的礼物——一封道歉信。“老师，对不起……”原来，喜鹊被小平带回家的第二天就死了，小平不想让我和同学们失望，就竭尽全力地编着日记。小平说，那些努力编日记的日子，是他初中生活中最快乐的时光。

又是一年毕业季，前两天我又收到了小平发来的信息：“瑞姐，我很想你，谢谢你。”我想，作为一个老师，改变一个孩子的命运是件很难的事，但是在相遇的日子里，用温柔和爱，让孩子变得好一点、再好一点，也是一件很美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