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静静（山东滨州）

去市场买菜，带回了两条苦瓜。不知从何时起，我竟然也喜欢上了苦瓜的味道。

母亲是苦瓜的忠实粉丝，在我的记忆里，每年夏季，院子里的瓜架上总少不了苦瓜的身影。那绿如翡翠的色彩，如佛头般的肉髻，布满了整条瓜。

清晨，每条苦瓜都沾上了露珠，莹润清透，像极了工艺品。但若要入口，我是不肯的，纵使母亲苦口婆心地劝说，我也毫不动摇。只因那苦涩的味道着实令我难以忍受。

但因母亲在，入了夏，餐桌上每每少不了苦瓜的身影，我对此也是无奈。

因为一次中暑，我改变了对苦瓜的印象。

那天格外热，我因为工作在户外待了许久，回到家就感觉头晕恶心。母亲知道了，急忙在院子里摘了条苦瓜榨成汁，怕我不喝，特意在里面加了糖。我喝了后，那种甜后的苦经久不散，不过中暑的症状确实缓解了。母亲说，苦瓜清火，比药的效果还好，《本草求真》也载：苦瓜，除热解烦。从那时起，我对苦瓜有了些许好感。

读林清玄的散文，他曾提到过一种白玉苦瓜，说世界上最美的瓜也是世界上最苦的瓜。而看汪曾祺的苦瓜才知道，竟有很多地方不食苦瓜，种它只是用来做案头清供，把玩画画，想必是闲散中人才有如此怡趣。

也有地方把苦瓜叫作癞葡萄。“癞”大抵是指它外皮的疙疙瘩瘩，这倒容易理解。葡萄两字又从何来？形色味都相差甚远，简直无从遐想。

这时再去吃苦瓜，入口依然是苦的，但吃着吃着竟然不觉得了，反而觉得苦里别有一番滋味，苦过后，恰似清香。

张小娴曾说：“当你爱上苦瓜的味道，或许已经不年轻，至少也走了一半人生路程。”的确如此，人生已过不惑，回首过往，方知苦是必然的苦。而当我们尝遍了人生百苦，懂得一些道理后，这苦瓜的苦，真的已经算不上苦了，反而有种苦后的甘，在岁月的沉积中悄然出现。

后来才知苦瓜还有一个很风雅的俗称：君子瓜。苦瓜与其他菜一道烹饪，从不会传递自身的味道到别的菜上，甚至还能促使与它搭配的菜味道更佳。突然间觉得这说的好像不是苦瓜，而是人品了。

半生已过，怀念那些与自己一起苦过的人和日子，生活就是这样，苦是必然，参透了，便也明了。

此后的日子，我也渐渐像极了母亲，翠绿的苦瓜时常登上家里的餐桌。幸好，女儿对苦瓜的态度不似儿时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