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红果（河南平顶山）

正月十三一大早，我们驱车来到马街，将车停在离会场三四里的临时停车场，随着人流缓步前行。

走进马街，就像走进了一幅民间风俗画卷。那座击鼓说唱俑雕塑，那片开阔的青青麦田，又迎来了新一届曲艺盛典。

放眼望去，大路上，小道旁，步行的，骑车的，扶老携幼，从东南西北，潮水般涌进会场。田地里，坡上坡下，河边荒野，人挨人，人挤人，摩肩接踵，熙熙攘攘。

天南海北的说书艺人，仨俩结伴，四五成群，以地为台，以天为棚，在河坡处、麦田里、小路旁摆下阵势，扎起摊子，脸对脸，背靠背，打起竹板，拉起琴弦，南腔北调说唱起来。山东琴书、河南坠子、四川清音、河北梆子等新曲乡音交融在一起，好不热闹。一时间，眼睛看不过来，耳朵听不过来，只恨自己没有分身术。

条件好的，搭台唱戏；条件差的，席地而坐。无论规模大小、人员多少、设备如何，艺人们都非常卖力，一个个精神焕发，拿出了看家本领。不是擂台，胜似擂台。看，那位中年男子，腿上绑个梆子，脚尖一起一落，梆子发出有节奏的声音。他的腰间扎着一条布袋，弦子放在布袋上，拉弦子的另一只手里还拿着简板，一边演唱，一边伴奏，眉飞色舞。

主会场中心地带，从安徽界首远道而来的民间曲艺人刘井彩一亮嗓，就引来里三层外三层的观众。他表演的是渔鼓，铿锵的鼓点、声如洪钟的说唱，处处精彩、句句出彩。70多岁的他动情地说：“整整三年，我日日想、夜夜盼，终于等到了这一天。疫情前，我和同伴连续十多年来这里说书献艺，和许多民间曲艺人成了老朋友。今年我最想和他们叙叙旧，一道切磋技艺，再把新曲子唱给年轻人听，希望能够传承下去，让书会代代有人，这是我最大的心愿呀！”

书场似春潮，一浪高一浪。“历届书状元展演开始了……”一阵声响，人们潮水般涌来。多位往届书状元轮番登场，节目精彩纷呈。台上，琴声悠悠，演员们八仙过海，各显其能。台下，观众如痴如醉，掌声笑声此起彼伏。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一首激昂悲壮的《满江红》，瞬间吸引了人们的目光。著名评书艺术家刘兰芳正在绘声绘色地表演《岳飞传》，79岁的她动作娴熟、口齿伶俐，虽然声音多了些沧桑，但依然把岳飞气贯长虹的英雄气概表现得淋漓尽致。“中原第一女丑”张晓英登台接连演唱了电影《满江红》中几段豫剧唱段，鼓掌声、喝彩声响成一片。

一位10岁的小姑娘嗓音清亮、吐字清晰，河南坠子唱得声情并茂。她叫胡梦哲，是马街村新一代艺人，跟着师父学了三年河南坠子。今天，她如愿站在马街书会现场，落落大方的表演受到观众的夸赞。她说：“唱河南坠子提神、提气、有趣，观众喜欢我，我非常自豪，梦想将来能成为马街书会的‘书状元’，在更大的舞台上唱响河南坠子，讲好咱平顶山故事。”听了她的话，我想刘井彩老先生的愿望一定能够实现。

这里没有官民之分，没有阶层之别，无论贫富贵贱，无论何职何业，一样挤在人群中，或坐或站，或走或停，此处听一段，彼处听一曲。

晌午一到，在小摊前喝上一碗羊肉汤，夹上一个牛肉火烧，吃完一抹嘴，又挤进人群。

唱者如在梦里，听者如醉如痴。唱的听的融为一体，说的醉人，唱的醉人，那夹杂其中浓于血、酽似酒的乡音乡情更醉人，人们自由抒发自己的思想感情。每个亲历其境者，都会被这叹为观止的奇景妙韵所融化、所震颤。这些点点滴滴、丝丝缕缕，足以描绘出一幅像《清明上河图》那样的风俗画来，足以找到这一活动世代不衰的根根梢梢、脉脉络络，足以窥见淳朴善良的马街人对曲艺情深意笃的自然天性。

马街听书，听的是情趣，感受的是质朴与纯情。穿行书场，用心灵聆听这个真实奇妙世界里的动人旋律，用眼睛寻找尘世间那份朴实、真诚和快乐。艺人活灵活现的表演，听书者如痴如醉的专注，老人们岁月雕刻的轮廓，孩子们童趣稚嫩的天真，将一一收藏于记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