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慧琴（河南舞钢）

二十五，磨豆腐。

每年腊月二十五，是磨豆腐最忙的一天，常常是连轴转，驴累了，人推磨，从早到晚不停歇。据说，这天磨出的豆腐，吃的人来年福大运气好。不管真假，过年谁都盼望有个好兆头。

苦不苦，撑船打铁磨豆腐。磨豆腐实在是件苦差事。我自小常看街坊纪大爷磨豆腐，深知磨豆腐之不易。

纪大爷家里有七个孩子，常常吃了上顿没下顿。为了让孩子们填饱肚子，他磨起了豆腐，趁生产队不干活时，起早搭晚每天磨一桌豆腐，赚点儿豆腐渣吃。

过去磨豆腐都是手工制作，筛豆、挑水、泡豆、推磨、滤浆、烧锅、点浆、舀脑、压制、挑担卖豆腐，都是体力活。做豆腐工序烦琐，纪大爷家的几个大孩子各尽所能，都不适闲。

纪大爷常常起早把豆腐磨出来，趁上工前挑着豆腐上街转一圈，小时候我是听着“卖豆腐”声起床去学校上早自习的。

纪大爷憨厚老实，大娘善良贤惠，他家的豆腐精工细作，味道清香，大家都爱吃，往往不出村就卖完了。豆腐好，分量足，不管有钱没钱都叫吃，赊出去的豆腐从来不记账，想起来就给，忘了也不要账。街坊邻居去串门，谁赶上了，就给舀碗豆汁喝或切块热豆腐吃。这家人是有名的“穷大方”，卖豆腐只赚个忙活，并不挣钱，依然吃不饱穿不暖。家里就那几件囫囵衣服，不分男女老少，谁出门谁穿。有次他家小儿子磨完豆腐去上学，头天洗的衣服没干，穿上妈妈的大襟褂子，用一块儿破布包着书就往学校跑，到教室门口一声报告，大家都把目光投向他，看到他的穿着不由哄堂大笑，不知谁说了句“简直是个豆腐娘们”，从此“豆腐娘们”就成了他的绰号。

纪大爷年年磨豆腐，年年给街坊邻居老人送豆腐。他常说，豆腐豆腐，送送有福，福来福往，慢慢福就来了。

好人有好报，晚年的纪大爷和大娘还真有福。不知是送豆腐送来的，还是在磨豆腐中悟出来的，孩子们长大个个精明能干，都混得不错。老大开了振动设备厂，老三开了豆腐大作坊，生意做得都挺好。孩子们个个孝顺，纪大爷和大娘，老年不做豆腐了，清净享福。

转眼又到了磨年豆腐的时候，不由想起纪大爷，似乎又闻到了当年石磨豆腐的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