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令敏（河南平顶山）

前些天，因为家里有人阳了，我这个老年人被送到一处闲房里独住。没想到，平日里自以为意志坚强的老河马，还没阳呢，就被打回了不堪一击的原形。

其实，我曾经有过一个人生活的经历。可能是因为那时年轻，天天泡在工作和人群里，从没感受过孤独与煎熬。

没有暖气，没有燃气，没有咖啡，网络很差。到了第三天下午，我开始抓狂，不停地打电话，幸好有几个好消息和好朋友，炭火一样解除了我心中近乎绝望的冰寒。即便有一两个久不联系的熟人，也耐心听完了我的聒噪。后来网速好了些，我又开始不停地转发和疫情防护有关的信息。扪心自问：真的有那么多泛滥的好心吗？不过是另一种转移焦虑的方式而已！

一连三天，吃面包、生萝卜和苹果，吃坏了肚子。胃里凉哇哇地翻腾，穿着羽绒服盖两床被子也暖不过来，难受到凌晨一点多，缓解了，有睡意了，过敏性鼻炎又来找事儿。喷药，一下子惹恼了刚刚平息的胃，本来就没多少的东西全数吐了出来……烧水，吃一粒胃药。三点多，终于入梦。

醒来八点半，扒拉扒拉网上的新闻，赶紧去买小米、红豆、薏米、胡萝卜。回来找出电饭锅，熬粥。

可能是太敏感，也可能是我的抗灾能力太差，那天晚上，我睁着眼看天花板那几个小时，挡不住在心里把微尘一样的人生和种种激情燃烧的事业否定了一个遍。滔滔红尘，上下左右，谁不是在流光里洗泥坯？就连流光，也是不可知的大存在设定的，我们不过是这个巨型气泡里被自我感觉无限放大的一缕情绪罢了。

人为了满足与生俱来的七情六欲，制造出无穷无尽的喜怒哀乐、爱恨情仇，流血和不流血的事件，生命的意义何在？

关灯，闭眼。望不到头的是大雪和森林。微明的林间小路上，红衣少女和俊美无匹的少男在散步，他们相互追逐，笑声响亮。我深深地呼吸着雪和树木的气息，就像那年室内暖气充足，躺在温暖的床上，熬过大把吃药也缓解不了的难言小病时，幽灵公主携带着大大小小的动物和花木环绕在我的床前、我的枕边，睁眼去抓，只是抓不到……

这种景观，多次出现在我的生命里。只是年轻时出现的景观不确定，得刻意凝神去看。没想到如今这种超时空的风景会这么真实地出现在我身边。我不知道别人有没有这种 “第三只眼”清晰看见诸多人物和景物的经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另一个平行世界存在。

说东道西，我终究是一个看不破、放不下的俗人。一锅热粥，几块情义的炭火，就让我有了热情，有了动力，又能高高兴兴地看书、看杂志了。

还有一个体会：现场感和即时感，才是真正的救赎，是活在当下的触手可及的理由和抓手。

那天黄昏，我出去买吃的。湿冷的雾霾，一家挨一家的小吃车，琳琅满目的食物，满耳朵的叫卖声。走进一家门店，要了一个包子、两杯鲜榨玉米汁儿。女店员不断地夸我的双眼皮儿真好看，皮肤真白，说阿姨年轻时候一定很美！可我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因为我明白她心中所想。

回来走在大街上，我回避着那些叫卖人热切的眼睛，心好痛，鼻子好酸！可恶的疫情，有多少人承担了巨大的牺牲和委屈！我既然还在这个世界上呼吸，就应当尽力担当才是正道。当不了英雄，就安心当个《玩具总动员》中的巴斯光年吧。

活在当下的即时感，彻底打灭了生命无意义带来的孤独寂寞冷，就连适量的嫉妒心、名利心、虚荣心，原来也都是生命燃烧的必须，我不再对自己求全责备。

想念泰格和米兰，我的两只大狗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