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光松（河南平顶山）

傍晚，忽然接到老郭的电话，说柿子熟了，让我去他家摘柿子吃。

十多年前，我和老郭相识。他有三个孩子，都在上学。妻子因病去世，重担都压在他的肩上。当时他四十六七岁，在蹬三轮，家里很穷，却爱看书，整天写写画画，在旁人看来有些不务正业，说是流光锤。

那年秋天，我外出办事，忽然想去看老郭。他总是打电话邀请我，很热情。老郭家在城乡接合部，临着公路，随着城市不断发展，家里没有多少地可种了。下了公交车，几个蹬三轮的“呼啦”围了上来，但没有老郭。原来，老郭整天光顾着看书，没有生意，只好去附近打零工。

接到电话，老郭骑着车子回来了，蓝劳动布上衣磨损泛白，黄胶鞋沾着泥巴。左邻右舍都是两三层的楼房，高大气派，更衬得他家的平房低矮破旧。小院里空落落的，种了几棵柿子树，青枝绿叶，但未结果，在微风中挺立着。屋里有些凌乱，门口放张床，墙角堆着半人高的书，耀眼处是墙上贴的十几张奖状。老郭说，作难的日子快过去了，孩子们都考上大学了。

那些年，老郭暗地里没少掉眼泪，母亲、妻子接连去世，两个女儿十来岁，儿子才九岁，正需要人照顾。亲人的病故、沉重的债务、烦琐的家事，让他压力山大。

再难，也要扛下来。老郭说他以前没有机会上大学，高中毕业回家种地，现在能考大学了，说啥也要供孩子们上学。忙了一天，只要孩子们做作业，他从不看电视。他对孩子们要求严格，总是认真辅导功课，遇到自己不会的题，就拉着孩子去问老师。“抱恨他日未多读，万般心事笔难书。劝尔努力竿头进，莫把时光空自负。”他把这首诗贴在墙上，勉励孩子们好好学习。

“刻苦钻研，缘于没有大学文凭；昂首向前，领略人生别样风景。”老郭和孩子们一起读书学习，不断充实提高自己。孩子们上高中住校后，他白天出去打工赚钱，晚上回到家读书写作，在报刊上发表了不少文章。

孩子们以老郭为榜样，很争气，相继考上大学。“奋飞还需从头起，万里长征脚下行。”老郭说，咱是农民，只有读书才能改变命运。他写了一副对联送给孩子们，希望他们到大学后不要懈怠。

不知不觉，天色不早了。临走时，老郭说这家里又穷又乱的，让你笑话了，也没啥招待的。柿子树也还小，等过几年结果了，柿子熟了再请你来。我说好的，但愿一切“柿柿如意”。老郭跺掉鞋上的泥巴，自信地说“事事如意”。

一晃十几年过去了，老郭家的那几棵柿子树长高了，早已开花结果。每年秋天，柿子树从绿、青、黄再转红，颜色越来越深，红彤彤的柿子压弯了枝头，引得左邻右舍驻足称赞。孩子们也都毕业有了工作，两个考上了公务员，一个当了老师。老郭还是老样子，不抽烟，不喝酒，爱读书，喜欢写写画画。

“墙头累累柿子黄，人家秋获争登场。”电话里，老郭抑制不住兴奋，再三邀请我，说柿子熟了，来摘些尝尝，家里也比以前好多了，顺便过来看看。我想，老郭站在硕果满枝的柿子树下，讲述家里“喜柿连连”的新事，该是多么幸福。愿人生都事事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