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国献(河南舞钢)
事物都有“时区”,正如人类,有长寿星,也有短命郎。石磨、木犁拖累了毛驴、耕牛两千多年,露天电影与之相比只能算是昙花一现。然而,它像英年早逝的王勃一样,在影像界也留下了“滕王阁序”。
上世纪七十年代,电影的芳香才从城市飘到农村。城市有一个固定场所叫电影院,红男绿女凭一张小纸票,不论白天还是晚上都可以对号入座舒舒服服甜甜蜜蜜消磨一段时光。而农村就不一样了,打麦场上、村头空地都可以放电影。人民公社的放映队应邀到一地演出,早早把两根木杆竖起来,或者选两棵间距合适的大树,在上面扯一块白布,空场上摆一张桌子,桌腿上绑一根竹竿,竹竿上挂一个爱迪生发明的灯泡,单等太阳落山便开始放映。那时候农村没有电,汽油发电机是放电影的必备神器,只要听到“突突突”的响声,嗅到发电机排出的油烟味,电影就快开始了。
那时候,村镇或厂区放电影,消息像蒲公英的种子风传十几公里。吃罢晚饭,三五成群,扶老携幼,赶庙会似的涌向电影场。近的搬把凳子,远的就地取材找块石头,偌大的空场被观众挤得水泄不通。前边的人坐着,后边的人站着,外围的人站在长凳上。那些矮个子小朋友扯圈转也看不到银幕,索性爬到墙头或树杈上,要不然就蹲在背面看个“翻版”。这样的露天电影场夏天不避暑,像猪八戒进了妖怪的蒸笼;冬天不挡寒,像孙悟空被魔法冻成了冰块,但观众的热情丝毫不减。
当初,人们掂着双腿跑十几公里看到的也只是小银幕黑白电影,《地雷战》《地道战》《黑山阻击战》这些“滕王阁序”都是从两根杆子扯的那片白布上装进人们记忆里的。稍后,有了宽银幕彩色电影,更是吸引眼球。每当新片问世,电影拷贝少,供不应求,放映人就发明了“跑片”,即同一部影片打一个时间差在两个不同地点同时放映。一个地方先放第一片,另一个地方加演一个小节目稳着观众,叫“等片”。直到工作人员把上个地方演完的片子送过来,电影才能正式放映。如此这般,两地观众都能看到同一个拷贝放出的电影。如果遇到放映环节或跑片环节出了问题,片子连接不上,又该等片了。尤其是在故事情节推向高潮时,出现这种情况,大为扫兴。
花开花落,进入新世纪之后,科技生产力走进了春天,电子技术像插上双翅的小鸟漫天飞翔。先前凭票购买的电视机掉了身价,家电下乡还给补贴,富裕起来的农民从小屏幕黑白电视机换成了大屏幕彩色电视机。这种彩色电视机在电视柜上还没坐稳,又从闭路“大脑勺”换成了网络“平面孔”,投影机也屈尊走进了寻常百姓家。人们足不出户即可观影,谁还掂着双腿跑十几公里受热挨冻看露天电影?
事物“时区”的长短,与生产力水平成反比。露天电影之所以昙花一现,正是新时代科技生产力快速发展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