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金现(河南鲁山)
每次乘车去鲁山县城路过庙坡,都会不由自主地向桥西一公里处当年修干渠的地方望望。
昭平台水库向下分南北两条干渠,北干渠经七里头、八里仓、县城北、庙坡、付岭、辛集、漫流出鲁山进宝丰,跨渡槽,像一条青龙蜿蜒向东。
1968年冬,为响应毛主席关于“水利是农业的命脉”的伟大号召,我和50多名男女劳力在队长程黑林的带领下开进北干渠庙坡工地,住在大浪河桥西路北新陈楼。
那年冬天特别冷,滴水成冰,寒风呼啸,刮得大树低头,小树弯腰,树叶在空中打转,人们的手脸像被刀割一样。男子们扎紧腰带,戴着老头帽,姑娘们包上方头巾,从大浪河的冰上踏过,将红旗插上了工地。
我们分了一里多长一段工程,是接上年的工茬,全部是石工活。青石坚硬,锛砍不动,完全靠人工打眼爆破施工。
开工先用铁钻打炮眼。一般是姑娘扶钻,男子抡锤打钻。从没扶过钻的妹子金枝摸住钻杆,“哎哟”一声说:“比冰棍还凉。”根柱爷举起锤,没等落下,金枝一松手,钻杆倒在石头上,当啷啷一声,大锤落到石头上,冒出了火星。第二次大锤落下,她倒是没松手,但是钻杆来回晃,“娘啊”一声,石头冒火星,手冒出了鲜血。根柱爷对她说:“越是怕,狼来吓。你把钻杆扶稳,我才能照准。”金枝第三次扶起钻杆,双手握紧,咬牙瞪眼,钻杆不摇不晃,纹丝不动。当啷一声,大锤不偏不斜,正落到钻杆顶上。
姑娘们扶钻,哪一个没有被砸住过?哪一个的手没有流过血?哪一个的手脸不被冻皴?由生变熟,由熟到巧,先是两手扶一根,俩男人一轮一锤打,后是两手各扶一根,俩男人各打一根。姑娘们不用瞅,光凭感觉,锤打一下,钻转一下,钻眼打得直不溜溜圆不周周。铁姑娘,不光红旗渠上有,鲁山的北干渠上也大有人在。
刚到工地,男子们穿着棉袄打钻,一会儿热了,脱下棉袄光着膀子打。王秋生边打边喊:“鼓足干劲,力争上游,一锤进一分,十锤进一寸,不怕石头硬,千锤能打透!”
锤打钻叮叮咣咣,钻碰锤当当啷啷,像一曲敲打乐,给人们增添了快乐,让大家消除了疲劳。
钻眼打好,就有爆破能手点炮。各工段百炮齐鸣,震耳欲聋,黄烟腾空,大小石块个个仰面朝天,满地都是。姑娘们掂来筐子,拿来抬杠,开始装筐向外抬石头。炸碎的石头边缘锋利,手套割烂了,干脆赤着手拾,指头肚磨得渗出了血。
男子的任务是破石头,把大块石头破成小块,才能装筐抬出去。破石头用的是12磅、16磅的锤,长方体、长方眼,二尺长的硬把。最大的是24磅的人头锤,球体、圆眼,一米长的细软把。这人头锤,我们队只有王水娃和杨留根会从身后绕过肩膀抡。杨留根抡起这大锤,能把石磙大的石头一撞四牙儿,他一边撞一边喊:“蒋光头,我叫你反攻大陆,我叫你反攻大陆!”
一天三顿饭,饭前三祝愿。早上是红薯玉米糁,头一碗能舀到红薯,回碗时光剩汤了。中午是杂面馍,看谁吃得快。晚上是玉米糁汤面条,没面时就下点白萝卜丝当面条。夜里睡在马头庵的草铺上,庵内跑风漏气的。
尽管天冷,活重,生活也不好,但在那个年代里,没有一个人叫苦叫累、思想开小差的,都是争先恐后、干劲冲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