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伟宽(河南平顶山)
夜来南风起,小麦覆陇黄。
端午前夕,我和妻子一起回乡省亲。车子疾驶在宽敞平坦的乡间柏油路上,两边连片的麦田已经泛黄,似金毯铺地。阵阵微风吹过,麦浪翻涌,一股麦子特有的香味沁人心脾。又到一年麦收时,沉甸甸的麦穗预示着今年又是一个丰收年!望麦凝思,思绪一下子穿越到了故乡“三夏”时节,麦收往事瞬间鲜活于眼前。
我的家乡地处豫中腹地,属于嵩山余脉和豫东平原接合处,是小麦主产区。这个时节,田里的麦子正涌着金波。印象中,一种叫“黄不溜溜”的鸟儿就像“麦收预报员”,它站在树梢上一叫,就可以收麦子了。
上世纪八十年代,老家割麦基本上还是手工作业。每年麦收前,父亲都会提前把木锨、扫把、竹耙等农具置办齐,把镰刀磨得锋利无比,把架子车收拾停当。
“三夏”时节应该是一年当中最忙的,农时不等人,抢收抢种抢储。为了赶时间,家家户户起五更打黄昏,中午一般不回家,要么早上来时带着午饭,要么家里人送午饭到地里,就在田间地头吃,吃完继续劳动。一望无际的田野间人头攒动,银镰飞舞,沙沙作响。晌午的太阳像个大火炉子,烈焰炙烤大地。“足蒸暑土气,背灼炎天光。力尽不知热,但惜夏日长”。也许只有此时才会真正理解“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的深刻内涵吧。
田间麦子一收割,原先寄生其中的野兔、野鸡、刺猬等小动物一下子没了藏身之处,有时正割着,冷不防蹿出一只野兔。“抓兔子啦!”正在劳作的大人小孩就会直起腰来呼喊,有的还挥舞着工具围追堵截,单调的劳作一下子鲜活起来。
下午,父亲开始把割下的麦子装到架子车上,一车车拉到东地的打麦场,晾晒、碾场、垛麦秸。我最喜欢看扬场,这可是个技术活儿,需要两个人默契配合。一人顺风就势用木锨把麦粒一锨锨抛向空中,优美的弧线划过,麦子垂直落下,麦糠飘向下风处,另一人则在麦子落下的瞬间拿大扫把将未脱壳的麦余子扫到一边。人和人、人和风配合默契,既有力度又有美感,仿佛一场原生态的舞蹈。
那个时候,我正在村里上小学,每年麦收时节学校会放十来天假,假期里有项固定“作业”:开学时每个学生交2.5公斤麦子,不许从家里拿,必须是自己去地里捡的。这样既培养了我们的劳动观念、勤俭节约意识,还给学校创造了效益。
斗转星移,时移世易。后来我上了高中,又考了军校,毕业后到部队工作,再没下地收过麦子。当然,随着时代发展,村里慢慢有了第一台打麦机、联合收割机,再到播种机,种麦收麦逐渐实现了全程机械化。
如今,几亩地的麦子,联合收割机眨眼工夫就收完了,出来的麦子直接装袋拉回家。手工收麦的时代成为农耕文明一种美好的记忆,尘封进历史册页。
念此私自愧,尽日不能忘。回首来路,我倒十分感恩起先在老家干过的那些农活,吃过的那一点儿苦,虽说大多只是简单的参与,但对我不啻最好的励志教育,萌生为内心深处最原始的初心和动力,时刻激励着我踔厉奋发,笃行不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