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宗杰（河南平顶山）

燕子刚在屋檐下落下脚，嘴中衔来的小虫子还未喂进张着嘴唧唧叫着的小燕子嘴里，已经90岁的母亲就催促大哥去买青菜种子了。

老家是独立的小院，门口西边种着杏树，杏花开得正艳，像一朵朵云，覆盖了院落一角，花香在院子里弥漫，甜甜的。母亲穿着红色的薄棉袄，坐在屋门口的藤椅上，用拐杖指挥着大哥去买种子。

大哥也60多岁了，他应了一声，拿上小布兜，欢快地朝外走去。

燕子喂完小燕子，在院子里飞来飞去，有一只竟落在母亲的腿上，叽叽喳喳叫了几声，一展翅又飞到门口的杏树上，去杏花丛中找虫子了。母亲没有挪动身子，依旧舒服地坐在藤椅上，只是望着燕子飞行的轨迹，转转头，眨巴眨巴眼，脸上洋溢着幸福满足的笑。

屋檐下的燕窝已有很多年了，具体哪一年搭的母亲也记不清了，冬天燕子飞到南方过冬，春分前后就飞回来，过不了多少时日，燕窝中就会有叽叽喳喳小燕子的叫声，燕子妈妈和爸爸就不停地飞来飞去忙活起来。母亲听到小燕子那还不成谱的歌声就催促着大哥去买种子。

其实大哥是不会忘了买种子的。每年这个时候，大哥就等着母亲坐在和煦的春光下，用拐杖指着他，命令他去买种子。他高兴极了，好像就盼着这个时候，母亲的命令一下，他就伴随着燕子的歌声，脚步轻快地朝种子门市部走去。

家里的菜地约有10平方米，是母亲退休时整理出来的，原来是放杂物的地方，在母亲忙碌了两天后，杂物挪了窝，这块地就变成了绿色菜园。母亲干事很认真，也很专业，应该与她年轻时种过地有关，这块地在她手里被分成规则的几块，垄是垄，沟是沟，一行行，整整齐齐，从上往下看，俨然是一幅缩微的田园风景画。

种子买回来了，开始播种，大哥知道母亲的认真劲，在她的监督下干活可不敢马虎。其实，雪未完全消融时大哥就把地翻了一遍又一遍，雪融化成水，墒足足的，养分也足足的，就等着播种了。大哥撸起袖子，用锄头把地搂出深深的地沟，小心翼翼地把种子撒进沟里，拿不定主意时就赶紧问母亲，母亲用拐杖指挥着，嘴里唠叨着：恁大人了，种个菜都种不好，真笨。

大哥嘿嘿笑着，挠挠头，也不还嘴，在母亲的指挥下继续干活。埋进土壤的种子吃饱了，钻出地皮，翠绿翠绿的，争先恐后地卖弄着舞姿，长得那个快，不几天，院落的一角就铺满了绿毯，郁郁葱葱，生机勃勃……

桃花开，杏花败；杏儿熟，桃子甜。院子的一角就是绿色的田园，绿油油的大青菜、青翠欲滴的香菜、开着小黄花嫩得喜人的黄瓜、垂着长辫的豆角、泛着油绿的菠菜，菜熟了一茬又一茬，母亲和大哥的快乐时光在收获的喜悦中缓缓流淌。

春华秋实，夏雨冬雪。燕子又飞回来了，种春的时候又到了。屋门口，和煦的阳光暖暖地照在母亲身上，大哥弯着腰欢快地播撒希望的种子，种下了锦绣的春天，也收获着人世间最珍贵的家的温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