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令敏（河南平顶山）

药鱼草

药鱼草，瑞香科、瑞香属的落叶灌木，它的学名叫芫花，别名芫、赤芫、芫条花、败花、头痛花、野丁香花。

小时候跟着干老子四处逮鱼，认识了这种俗名闹鱼草的芫花，平地不多见，它们喜欢生长在山坡和岗坡的砂石乱草中。闹鱼，不是把鱼毒死，芫花的毒性不大，只能把鱼闹醉，翻着肚皮漂上来，人只管去捞。毒性最大的是它的根，碎成粉丢水里，很管用。如果是新鲜的闹鱼草，把根儿扔水里就行了。

药鱼草这个名号是约定俗成的，它虽然长不高，却是木根木枝，不是草。我在小城北面的张寨山和马棚山遇到过三五成群花开正艳的药鱼草。挤在白草、黄背草和众多不知名的乱草中，多分枝，膝盖高，扑棱棱地盛开。因为有花无叶，像是干插上去的。近前细看，花开四瓣，紫色或淡紫色的花簇缀在细枝上。阳光细软，天高云白，好风吹动，有家蜂和野蜂在长长的萼筒里钻进钻出。

药鱼草的春天太明媚了。

作为观赏植物，药鱼草可以用种子繁殖，也可以分根栽种。药鱼草的花蕾治水肿，镇咳祛痰，全株煮汁儿能灭杀天牛虫。

药鱼草除了做香料，还是一味中药。《本草纲目》记有多种以芫花为主药的药方。

今医学百科：（芫花）利尿消肿，主痰饮癖积、心腹症结胀满、食物中毒等。

因有小毒，孕妇慎用。

茉莉花

茉莉花是一首歌儿：“好一朵茉莉花，好一朵茉莉花，满园花开香也香不过它。我有心采一朵戴，看花的人儿要将我骂……”

只有一排柴瓦房的小学，没有高小——五年级和六年级。开敞的校院四外是大路沟和庄稼地。上下课的铃声是手摇的铜铃，我升三年级那年，换成了一口铁钟，挂在一棵碗口粗的洋槐树上，洋槐树紧挨着中间的教室。

一个年级一个班，三年级的班主任姓李，二十多岁，很年轻，但在孩子们眼里已经很老了。当时，他正和民办老师王秀荣谈恋爱，意气风发，常常把语文课上成音乐课，拉着二胡教我们唱歌。只要天好，作文课都在野外上，让同学们认花、认草、认庄稼，看河、看鸟儿、看芦苇。李老师教我们唱《南泥湾》《绣金匾》《学习雷锋好榜样》，也教《好一朵茉莉花》，还编成舞蹈，让女同学们跳。

风吹着杨树哗啦啦响，一群蝴蝶似的小女孩儿，在葛巴草开花的操场上翩翩起舞，伸腿，拤腰，做云手，一遍儿又一遍儿。谁也不知道茉莉花开到底是什么样子，但是它香、它白、它好看，那种清灵得无与伦比的花容花貌，植活在小小少年的心灵里，清香盈盈，拱动了浩大无边的春天……

时间过去了半个多世纪，当年的小女孩儿已是两鬓苍苍，茉莉花也早已现身在眼前，极香，极美。

茉莉花原产印度，如今世界各地都有栽培。

在实用的世界里，茉莉花不但是花茶原料和香精原料，它的花和叶都有治目赤肿痛、止咳化痰的药用价值，在许多地方大面积种植。当今种植面积最大、产量最高的是广西横县，超过了10万亩。种植最悠久的，是福建福州市，距今已有将近2000年的历史。

茉莉花有单瓣、双瓣、多瓣之分，其中单瓣茉莉花窨制的花茶滋味最佳。

茉莉花洁白清莹，花香浓郁，且兼玫瑰、幽兰、红梅等众芳之味，“一卉能熏一室香”，在院落，在厅堂，都是滋心养性的绝佳盆植。

茉莉全身都是药，茉莉叶：清热解表，用于外感发热，腹胀腹泻。

茉莉花：理气、开郁、辟秽、和中。

《本草纲目》记载茉莉根：能麻醉、止痛，治跌损筋骨，龋齿，头顶痛，失眠。《本草会编》：“以酒磨一寸服，则昏迷一日乃醒，二寸二日，三寸三日。凡跌损骨节脱臼接骨者用此，则不知痛。”

柳树

全世界的柳树大约有520多种，我国有257种。各省、区都有。端午插柳，送别折柳，祈雨戴柳，对于国人来说，柳树身上的文化符号数不胜数。前不久的冬奥会闭幕式上，张艺谋还用折柳送别表达了中国人民的深情厚谊。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这是《诗经》中的名句。观音净瓶里的杨柳枝，唐诗宋词里的杨柳诗，祈福，送别，寄托着代代文人雅士和士大夫的真情与别意。台湾作家张晓风说柳是结绳记事，在柳与人亲的民间，还真有无数人与柳的故事在流传……

平生第一次爬树，我爬的就是柳树。那棵柳木橛子长成的树，就在家门前的土坡下，比碗口粗不了多少。那个被人说笨，不会游水也不会上树的小丫头片子，吭哧吭哧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爬上了树柯杈。回想起来，树也不过五六米高，站在树上四下里看，我却不由张大了嘴巴！看见远处的河并不稀奇，稀奇的是我家的房子和邻居家的房子都变低变小了，柴垛和鸡笼也变小了，我还看见了这家那家放着茅桶“夹道儿”，历历在目的仿佛是村庄的秘密和族人的秘密，是生活皱褶里的般般不曾见。小小的孩童世界一下子伸展开来！

那时，我还没见过垂杨柳，亲人一样活在身边的柳树都不垂枝。最亲的是我家的五六棵大小不一的柳树，它们生长在南坑边和门前的空场上，和榆树、椿树、枣树、楝树一起，秀色可餐。

柳树生命力旺盛，清明节被折下很多枝条儿，也不影响到夏天给人遮阴。柳枝和洋槐枝一样，有油，没柴烧的时候，连枝带叶折下来就可以烧火做饭。

柳树是乡野最清艳的一抹亮色，发芽早，落叶迟。

柳树毛毛虫一样的花穗和嫩叶是一道很好的凉菜，蒸蒸晒晒，还是清热败火的好茶。

折一根多枝条儿，用棉套子垫着从枝根儿连皮带叶捋到梢，这叫捋“老鸹窝儿”。这是小孩子最喜欢的玩具，拿在手里，一动乱点头儿。要么就选一条长长的独枝，用手拧离骨儿，抽出木芯，照一头掐两指甲，掐掉青皮儿，就是“喇叭儿”，粗细长短不同，能吹出不同的声音。

带皮的柳条儿可以编箩头、编篓子，只是没有白蜡条儿和桑树条儿结实。柳条儿去掉皮勒筛子，盛馍、盛红薯不发霉。

还有一种专编簸箕的簸箕柳。

长在水边的柳树有个大使处，生须根儿，熬水喝治小肠火，特效验。百多号人的村庄，谁家女人得了这种病，都会下水去薅，薅了还长，总也薅不完。

据现代中医药研究：柳树的根、皮、枝、叶、絮均可入药，其根须又称杨柳须、青龙须、水柳须，四季可采。有祛风止痛、利湿消肿、杀虫止痒、解毒敛疮等功效。

自古以来，与柳树相关的诗词车载斗量。我最喜欢柳永的“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和贺铸的“试问闲愁都几许？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这满城风絮，可能是杨树的，也可能是柳树的，更可能兼而有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