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令敏（河南平顶山）

慈姑

《本草纲目》：“慈姑，一根岁生十二子，如慈姑之乳诸子，故以名之。”

我挖过也吃过慈姑，却不知道无论肥瘦，它们每棵都要结十二颗慈姑，不是果，也不是根，是水下的球茎。

村庄南面不远，有个活水坑，连着条季节溪沟，明水一亩多大。水是虾青色，有点儿浑，懂得的人一看就知道坑里有鱼。那年回娘家，返程时打坑边走，同行的人眼尖，一看水色，不走了，下水不到一个小时，徒手抓了十几条一尺多长的草鱼和鲤鱼……

那坑水肥，水面上除了四瓣草，还漂着过江龙草，靠坑西岸有五六棵我叫它水芋头的慈姑。慈姑的叶子像箭头儿，一样尖利却比箭头大得多。开花成穗儿，白色三瓣，黄绿色的花蕊。如果开花的时候下水去摸，即使有慈姑也太嫩太小，搁不住吃。等到冬天水干了，拿铁锹去挖，挖出来的慈姑个儿大心儿白，蒸熟了吃，有点像铁棍山药。

村西也有一个地场，是一个人工修建的水坝，坝里有五六棵慈姑。只剩半坝水的时候，慈姑秆儿干枯了，就可以挖了。有水的时候得下去摸，一次能摸小半箩头。洗净削了皮儿，搁汤锅里煮煮吃，很香。

慈姑又叫茨菰，还有燕尾草、剪刀草、白地栗等别名。因为富含蛋白质、无机盐、多种维生素，今人的吃法很多，配红烧肉，做豆腐汤、肉片汤等，都是难得的美味儿。

《本草纲目》：“慈姑气味苦、微寒、无毒。” 慈姑可消解恶疮丹毒，还能厚肠胃，止咳嗽。治肿毒或软组织红肿热痛，将生慈姑洗净捣烂，加少许生姜汁儿，调匀外敷，每天更换两次，有相当好的疗效。

据今中医药研究：慈姑性微寒，味苦，具有解毒利尿、防癌抗癌、散热消结、强心润肺之功效。

慈姑虽好，但不易多吃。过量食之，会诱发肠风痔漏，崩中带下，使人干呕，孕期妇女忌食。

慈姑作为一种营养价值非常高的蔬菜，《齐民要术》就载有栽种方法。如今从南方到北方，有多地种植。

水芹菜

水芹菜是长在水边湿地上的一种野菜，口感没有芹菜好，有点苦，带腥味。稍老些的纤维粗，吃起来垫牙。我最早见过水芹菜的地方叫河上坡，挨着县城，是一个种菜的村落。村庄西边临唐河，所以得名。小时候去县城赶集，河上坡是必经之地。记得路边有一眼很旺的泉源，往北去甩下一条清清的小溪，小溪上有座青石桥，水芹菜就长在石桥近旁的水边，明显比周边的杂草长得旺，清灵灵的，每次路过，母亲都忍不住薅一把。

上游那个土岸上架着脚踏搅水车的泉边也有，不知道为什么，那里的水芹菜看上去没精打采的，细弱，不干净，也没见有人去薅。

水芹菜开白花，别名沟芹菜。有人说它就是市场上卖的白茎小芹菜，我不认同。小芹菜有很浓的清香，口感比大芹菜好，还能去除肉类的油腥味，和野生的水芹菜差别太大了。

不过要说到药用价值，水芹菜却是个好东西。

《神农本草经》：水芹 “主女子赤沃。止血养精，保血脉，益气，令人肥健嗜食”。《苹果绿网》：水芹清热透疹；平肝安神。主麻疹初期；肝阳上讥；失眠多梦。水芹能退热解毒、宣肺利湿，还可以降血压、治疗痄腮和便血。

鱼腥草

我记忆中最旺的鱼腥草长在泉眼沟，有杂草的地方它混在杂草间，没有杂草的地方它自顾自地长，连根儿薅下来搁河里洗洗，茎带粉红，很像从红薯母池子里薅下来的红薯苗儿。鱼腥草开小白花的时候，看上去又像野苋菜。

早年，吃油论滴数，酱油和醋也很少买，腌鱼腥草的时候为了去腥，会放很多辣椒，可还是掩不去它的腥。只要有红薯叶、萝卜秧，我对鱼腥草是不动筷子的。

进城后，我在一个部队医生家吃过不带腥味的鱼腥草。作为医生，他们两口子太知道鱼腥草的价值了，院子里不种花，种了几畦鱼腥草。那天现采现吃，拌面油炸，我不知道他夫人放了什么料，我忍不住吃了又吃，临走，又装了一袋子让我带上……

前年，我在舞钢市的二郎山上遇见一片鱼腥草，山坡出溅水，它们就长在那里，可惜同行的人竟然不认识它。问了才知道，鱼腥草因为腥，北方人很少吃，旅游去南方，很多小吃摊上都有，大多是草根儿，切了凉拌，很受欢迎。

唐代苏颂在《名医别录》中记载鱼腥草：“生湿地，山谷阴处亦能蔓生，叶如荞麦而肥，茎紫赤色，江左人好生食，关中谓之菹菜，叶有腥气，故俗称鱼腥草。”

《本草纲目》记鱼腥草：散热毒痈肿，疮痔脱肛，解硇毒。

《现代实用中药》：生叶，烘热外贴，为发泡药，可治疮癣。凡疥癣肿胀，湿疹，腰痛等可作浴汤料。生嚼其根，防止冠心病的心绞痛发作。

鱼腥草晒干还可以泡茶喝。

凤仙花

《中医药网》记凤仙花：祛风除湿；活血止痛；解毒杀虫。主风湿肢体痿废；妇女产后瘀血未尽；跌打损伤；骨折；痈疽疮毒；毒蛇咬伤；白带；鹅掌风；灰指甲。活血通经，祛风止痛，外用解毒……

早年的农家女儿，谁没种过凤仙花呢？只是不知道它有这么多神奇的药用价值。我们不叫它凤仙花，也不是不知道这个名字，只是觉得它没有指甲花更亲切，那时种它，只是为了包红指甲。

我种过的指甲花有好几种，开粉红花的、红花的、黄花的还有白花的。最珍贵是“头顶一窝猪”，现在回想起来，应该是“一窝珠”才对。是从县城一个同学家起回来的，大朵的一窝珠开在每个分枝的顶上，重瓣儿。听奶奶说她还种过“小二姐儿坐船”，花朵开在叶片上，可惜我没见过。

包红指甲是在夏天的晚上，薅一棵野麻，掐了叶子剥了皮，采一捧指甲花儿掺上白矾或是嚼碎的盐，搁手心儿里揉出水儿来，糊在指甲上，星星指头除外。星星指头就是食指，说是包了蝎子光蜇。麻叶很柔软，裹住指头用麻批儿缠紧，第二天早上解开，指甲就被染得紫红紫红的，怎么洗都不会褪色。

指甲花儿的种子很好玩，包在麦冬一样的小小果壳里，成熟了，发黄了，手一碰，肉质的果壳就炸开了，小小菜籽儿一样的种子就飞了。炸开后果壳拘挛成一团儿，很委屈的样子。

指甲花全身都是药，听朋友说起一个偏方：指甲花茎晒干，冬天熬水洗膝盖、泡脚，治关节痛。指甲花、芝麻花、老人白头发、透骨草、丹参，用高度酒（能淹住这几种东西的量）泡，泡出味儿，抹在风湿关节疼痛处，非常有效。

韭菜

韭菜，别名：起阳草、懒人菜、长生韭等；属百合科多年生草本植物。第一次听说韭菜可以壮阳，“种子等可入药，具有补肾，健胃，提神，止汗固涩等功效”，我觉得非常搞笑。

谁会没吃过韭菜呢？坦白地说，我从小到大都不喜欢韭菜，因为祖母口味重，用韭菜炕菜合，放盐是成把抓的，吃起来苦不堪言。

生产队的时候，我在菜园子里种过韭菜。下种子种的出苗发红，细得像头发，即便是大水大肥，也得割好几茬儿之后才有韭菜的模样。趁着春天河上坡大菜园里分根，去要些韭菜根，一畦一畦栽种，第一茬韭菜就很肥壮。

我如今居住的城市，是全国著名的韭菜育种基地、全国最大的韭菜种质资源库。不过说实话，我不喜欢棵肥叶厚的良种韭菜，它们的味道比之我小时候吃过的小韭菜差太远了。

前些年走访河源的时候，我在鲁山县的深山里吃过柴鸡蛋炒山韭菜，浓浓的韭菜香和纯正的鸡蛋香融合在一起，想想都让人胃口大开。

我对韭花情有独钟。上大学的时候为了省钱，每次吃米饭都配三分钱的韭花，是和青椒一起腌制的那种。很香，很下饭。我要说那美味让人直打激灵肯定没人信，可到现在，如果吃到这样的绝配，我还会低头猛往嘴里扒，身边人忍不住说：你是饿死鬼托生的吗？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本草拾遗》对韭菜的功效这样记载：温中，下气，补虚，调和腑脏，令人能食，益阳，止泄臼脓、腹冷痛，并煮食之。叶及根生捣绞汁服，解药毒，疗狂狗咬人欲发者；亦杀诸蛇、虺、蝎、恶虫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