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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影
家乡的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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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上一篇 2021年10月22日 放大 缩小 默认        

家乡的秋

 

◎赵大民(河南鲁山)

记忆中,家乡的秋,是从娘的唠叨开始的。

立罢秋,冷飕飕。早晨和夜里都凉了许多,应娘的都会对自己的孩子说:“天凉了,照护些。”她们就会让我们早晨加上长袖的衣服,夜里盖上厚一点的单子。但我们不听她们的,依然穿得薄,盖得少,有的还要白天赤着身在野地里疯,或者到河里蹚着水逮鱼捉螃蟹,而夜里把单子蹬到腿弯,露着小肚子。她们就一遍又一遍地说,我们耍着赖,说:“娘,天还不冷,天还热哩。”

她们拿我们实在没有了办法,就说,不管你们了,吃了亏,受了罪,就知道了。她们嘴上是这样说的,但还是要监督我们的。我早上出去的时候,娘总要把布衫给我穿上,还说回来要检查,要是脱了,她都知道。我想娘又不是千里眼,哪儿就能看见了?于是,和小伙伴们聚在一起,就都把布衫撂了。

夜里,娘是睡得最晚的。她在灯下做鞋,或者缝补衣服,就守在我们的身边,不时抬头看看,若是哪个娃蹬脱了单子,就赶紧起身盖住了,自言自语着:“不听话,冻着了可不轻。”

往往,过不了几天,我们中间就有咳嗽流鼻涕的。秋天的感冒,比其他季节的还要顽缠,哩哩啦啦,三五天都不中。应娘的去药铺包药,还熬了梨茶,哄着娃们喝。她们心疼得很,但还要说上几句,“不听大人言,吃亏在眼前。受罪,亏不亏?还说没脱衣裳?”她们的眼里就有了泪,恨不得自己替娃生了病去。

我们都低了头。心里就记住了这秋天的两头凉,也知道了秋天的热跟夏天的热已经不一样了。

家乡的大人们,没有谁观赏树上的叶子有一片黄了,有一片红了,即使叶子落了一地,他们也不太在意。他们满心里都装着土地,还有那地上长着的庄稼。秋天的庄稼不比夏天的麦子,麦熟一晌,你头天看,麦穗还昂着,大大方方地给你打着招呼。第二天,就低了头,羞答答如熟透的新娘。秋天的庄稼熟得有点缓,不急不躁的,玉米棒子一天青着,两天青着,三天里还是青着。而乡亲们却笑着说:“您仔细瞅瞅,它们不是饱满了身子吗?都有仁儿了。庄稼跟人一样,得慢慢长扎实哩,着急了会中?”

春玉米和芝麻是前后脚熟的,春玉米一熟就是一块地,乡亲们早晨起得早,有人砍玉米秆,有人剥玉米棒,一天收一亩地不是问题。这活出大力流大汗,但乡亲们说能吃住劲,出活。芝麻呢?而是一片一片的熟。熟一片就得杀了,不杀,要是等一块地都熟了可不中,那样芝麻就炸了,顺棵流。杀芝麻是悠闲的活,一根扁担挑一挑回家,慢慢地,芝麻收完了,立在场里,晒个三五天就能打了,家家都会做芝麻盐吃,香气会把整个村子都浸透了。

夏玉米和花生一熟,真正的秋收就开始了。乡亲们的日子就忙起来,是两头不见日头。这个时候,连乡村的婚礼都要推迟。要做新郎的人,起五更打黄昏赶紧把自家的秋收了,还要去对象家帮忙。那小白脸就晒成了锅底,肩上和手心都摞上了茧子,但腰板还是直溜溜的,眼神还是虎灵灵的,英武得很。

红薯是收得最晚的,下了霜,红薯才更甜,更有营养。家家都有红薯窖,都要存上半窖,余下的都要切红薯干,爹切,娘晒,孩子们摆,一家人都上阵。那坡岭的石堰上是全村人晒红薯干的地方。石堰都在高处,又是冲风嘴,风刮日头晒,三四天,红薯干就干透了。但老天爷有时候也赖皮,就虎着脸逗人玩,本来是晴天,偏偏就来一片黑云彩,说下就开始滴星儿了。红薯干最怕雨淋了,雨一淋,就发面一样涨起来,即使再晒干,不好看不说,吃起来也不甜,没有味了。有一次半夜三更,天变了,爹和娘跑出去的时候,就把我们也喊起来了。那坡岭上都是马灯和手电筒的光,都是拾红薯干的人,就有男人说,这老天爷不凑趣,故意捣人哩,再晒一天就干了,我还正搂着孩儿他娘做梦哩。

我们家人多,爹娘的手又利,不一会儿就拾完了。爹对娘说:“我把咱的背回家,你赶紧帮石头家拾去。”石头叔的娘岁数大,眼还不打实,而且孩子小,老婆智力有问题,都上不成地。娘带着我们一到,石头叔就说:“你们年年帮我,叫我咋说呢?”娘说:“说啥?亲帮亲,邻帮邻哩。你哥一会儿就也来了。”待爹和石头叔把他家的红薯干背回家,雨就下来了。石头叔说:“要不是大哥一家,俺……”爹打断他说:“不说那话,都是自己人。”

我们这些上学的孩子们,一年里有两个特别的假,麦天里有“麦假”,秋收时有“秋假”。假期都不长,也就一星期。相比之下,我们更喜欢秋假,帮大人收秋的时候,奖励就比较多。玉米总有嫩的,可以煮着吃。花生薅一阵,坐在地头歇的时候,就能摘着吃,或者生一把火,把花生丢进去烧着吃,嫩香哩很。红薯呢?一堆火里都能烧三五根,面甜。要是渴了,就啃红薯瓤儿吃,脆甜。爹娘说,我们都是为收秋立了功的人,咋吃都中。秋罢,卖了玉米花生红薯,我们都有新衣服新鞋穿,还有新笔记本新钢笔用,心里就得劲哩没法说。

家乡的秋,不仅有成熟的庄稼,柿子、梨、核桃、苹果,还有那些野果子,山楂、毛桃、酸枣、枸桃……都熟了。山外有收柿子、苹果、梨的人,到山里来,找经纪人一说,差一不二就搞成了。乡亲们说:“正收秋哩,成年共事哩,差不多就中。干啥就凭个心。”这些乡亲们看作副业的果子,会有一笔收入贴补家用。而那些野果子,是我们这些孩子的宝贝。毛桃不生虫,洗净了,放到筐里,等着爹娘回来吃;枸桃不用洗,红绣球一样,摘了就能吃,香甜;酸枣、山楂都像红珍珠一样,好看,酸甜,还能卖钱,总有收草药的人骑着摩托在村里嚷:“收马蜂窝、爬叉皮、酸枣、山楂……”卖了钱,爹娘都要我们自己存着,放了好长时间都舍不得花。有时候,娘要给我们钱到商店里买一包盐去,我们就说,俺有钱,拿一两块钱就跑出去了,心里就美气得很。

待地里的麦苗出了头,家乡的秋算是真正尽了。但乡亲们似乎闲不下来,给地里送粪的,给牛铡草的,给果树剪枝的,给地冬耕的……

如今,家乡的人大多奔到城市打工去了,地荒了不少,秋的氛围也淡了,红灯笼一样的柿子挂在没有叶子的枝上,灼人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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