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凌（河南平顶山）

初识董新铎是从他的一些短篇作品开始的，这两年来，他连续捧出热腾腾、沉甸甸的两部反映中原平顶山地域文化的历史长篇小说，令我对他的认识有一个很大的拉升。

董新铎在与生命、历史、传统、文化的连通中，凭借长期的积累和用心挖掘，日前孕育出了他的第三部地域长篇小说《风穴寺》。这部由中国文史出版社出版发行的长篇小说，以时间为经，回溯1945年前后抗日年间的历史之河，以中原汝州民间生活为“苇”，细密编织了一幅“草”民众生的社会风俗画卷。其中有觉醒有挣命，有屈辱有认命，命里的文化基因在汩汩流淌，独特的地域文化气韵在贯通游走。无论经历了怎样的压迫和抗争，所构筑的日子以及日子里映射的民族文化自信仍在。故事情节丝丝入扣，像山涧盘根错节的老树，文字的根扎得极深，枝丫线条遒劲，那些富于时代色彩的描写，支撑起了整部小说内部精神流动的河床和气势。

《风穴寺》采用的是传统章回体写法。故事情节以汝州城北的千年古刹风穴寺为依托。当时，水灾、旱灾、蝗灾接踵而至，使得风穴寺一带饥民遍地、民不聊生。风穴寺地处偏僻，国民党派员来此处办班，佛门净地一时间偏离了平和的轨迹。因生活的众多原因，风穴寺个别僧人加入训练班，参与敌后作战，潜入沦陷区，取情报，炸桥梁，为配合抗日军队的正面作战做出了贡献。小说中的人物，有真情，有执着，有坚守，有大爱，有对于信仰的忠贞不渝。塑造了以罗乡为代表的地下共产党员的光辉形象，同时以白描手法塑造了智弘、方丈、清慧、峰云、月枝、田东等人物群像，五行八作，三教九流，神形各异，活色生香，众生相共同形成了那个时代下的“人物共同体”。特别是智弘这个人物贯穿小说始终，重点讲述了他在特定历史时期从困苦、无奈、彷徨、奋起到坚守的人生历程。他对信仰的执着与坚守，透出强烈的现实意义。小说紧张的战争氛围中，时不时浸润出平和的禅门气息，读来让人耳目一新。

作家从选择题材起，就表现出强烈的情感态度。董新铎是位有家国情怀的作家。他没有把目光投向都市情爱题材，而是用一支健笔纵横在中原平顶山这片热土。对故土的深情是家国情怀的根基，作为平顶山作家，董新铎无限眷恋“故乡山水地”，他愿意写的东西是沙河，是田野阡陌、伏牛山角、古埠码头。在《风穴寺》之前，他曾写下《临沣寨》《半扎寨》两部有关平顶山地域的历史长篇小说。阿·托尔斯泰总结自己的创作经验时说，只有愿意写，怀着热爱，充满感情，才能写好。作家选择最感兴趣，最吸引他的东西写，写起来才充满感情，才能被描写的对象所激发、所感动，写出来的东西才能真正感染人。

《风穴寺》在结构上也很有特色，它结构简洁、灵活。从全篇结构看，作品力避平铺直叙地串联故事情节，而是采用了把“生活的碎块”连成一体的结构方法，以智弘出家为开端，以峰云性格发展为线索，以军界办班为起点，通过“惦汝瓷田东许女、众人戌时炸桥梁、智弘路途遇日军、先遣队夜炸机场、清慧愤然杀李馗、罗乡夜来风穴寺”等一连串激情的典型画面来刻画人物，表现主题。对人和人性的探索和表现，贯穿于董新铎所有的长篇小说中，把人性的复杂和丰富表现得淋漓尽致，已经成了他的艺术自觉。而这些画面，有的详写，有的略写。这样，作品疏密相间，详略得当，具有一种跌宕起伏的节奏美，作者成功地塑造了特定的战争年代成长起来的一代人。

《风穴寺》呈现了密集的人性思想。人和人性具有无限的复杂性、丰富性和可能性，那么在充分表现人性的作品中，思想就不可能也不应该是单一的。《风穴寺》呈现了极端情境下人对死亡、生存、怯懦、恐惧、绝望、坚守、屈辱、自尊、意志、自由、责任等问题的超常体验和艰难选择，以及“选择”本身的意义；呈现了尽忠尽孝的两难选择、生命和尊严的取舍、民族性的反思，其思想表达密集得令人透不过气来，董新铎小说中的“人性思想”总是处于冲突状态，是多义和多解状态的“众声喧哗”，是由情境、人物、冲突“自然而然”有机生成的艺术化的思想。这使董新铎小说有了一种庄严恢宏的气度。

《风穴寺》体现出深厚的中原文化底蕴。弥足珍贵的汝官瓷始终贯穿其中，给风穴寺留下几多神秘。作者在描写人物和事件的过程中，对当时社会的理性思考无疑增加了作品的哲理意味和艺术内涵，增加了地域文化的厚重感，使这部作品具有了时代特点、社会风情和人性情感。从文化底蕴方面来说，《风穴寺》明显继承并发扬了“中原”精神。作品中所描写的重要人物智弘就是其中的典型代表，在他身上有着仁的实质、爱的品格、侠的外表、义的精髓、忠的精神。“位卑未敢忘忧国”，是他一生的思想追求与信念坚守。

这部小说容量满满，内容沉实，达到一唱三叹、高潮迭起的效果，特别是结尾理想与现实、精神与物质、奋斗与苦痛，那些无解的矛盾在一个生命的归程中形成了二元对立，隐遁于无形。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董新铎以一种独特的姿态进行写作，他以轻徐舒缓的叙述，娓娓道来，在平淡中呈现不平淡的阅读效果。他那种处波澜而不惊的平静胸怀和对事物准确而适度的把握，充分显示其成熟的功力，说他是一位描摹生活的高手，确不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