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艳娜（河南平顶山）

父亲是一个老农民，更是一个老烟民，不过他终于戒烟了。而戒烟的原因居然是看了一篇文章。

自打我记事起，茶余饭后、田间地头总能看到父亲抽烟的身影。我印象最深的是，每天早晨被他的咳嗽声吵醒。母亲总担心他的身体，时常劝他戒烟。可他从没当回事，说多了免不了一顿吵，吵完后更是变本加厉地抽，把所有的怨气都化为一股轻烟狠狠地吐出去。为此，母亲没少和父亲生气，但始终也没能阻止他抽烟。

小时候，家里都种烟叶，父亲为了省钱，就用卖剩下的碎烟叶卷烟吸。现在我还记得他卷烟时的样子，先把我们用过的作业本撕成和香烟长短差不多的长方形，再把揉碎的烟叶均匀地放在上面卷起来，最后把两头拧一下固定好，再把多余的纸撕掉，就这样一根纯正的手卷烟就做好了，父亲的动作是那样娴熟。由于手卷的烟不瓷实，燃烧起来比较快，所以卷一根烟的时间要远远大于吸一根烟的时间。尽管这样，父亲还是愿意花大量的时间去卷烟，他自得其乐地享受着那悠闲、惬意的时光，似乎把整个生活都卷进了他的烟卷儿里。

父亲不善言谈，抽烟成了他表达感情的一种方式。地里庄稼长势好了，他坐在地头儿抽烟，家里的房子漏水了，他蹲在墙角抽烟，我上初中时闹情绪不想上学了，他还是抽烟……在烟雾升腾中，能感知到他的忧愁和喜悦。在一根烟燃烧的时间里，他独自品味着人生的酸甜苦辣。当然也免不了母亲的一顿数落，就这样，父亲和母亲在吵架中度过了大半辈子。如今，父亲已经年近70，母亲唠叨了大半辈子的戒烟，父亲依然以胜利自居，任凭别人怎么劝，他独自活在自己烟草味的世界里。

今年春节回家，我发现别人给父亲递烟他不接了，问了母亲才知道父亲戒烟了，这让我有些诧异，但也没有太认真，想着他肯定是嫌母亲太唠叨，做做样子罢了。农历正月十三，父亲生日，我们全家人回去给他过生日。饭后闲聊，说到父亲戒烟，母亲说，这次是真的戒了！我说：“爹，这次是咋下定决心的？”父亲不好意思地说：“你妈老说吸烟不好，再加上最近我在杂志上看了一篇关于吸烟的文章，说人不能一辈子做抽烟的奴隶，说到了我的心里。想想也是这个道理，我身体好了也少给你们添点麻烦，不吸了！”这个理由听起来似乎有点好笑，一篇文章能让一个几十年的老烟民戒烟，真的很想拜读一下。父亲的时代，识字的人很少，他是为数不多的高中生。除了抽烟，他还有一个爱好就是看书，家里那本泛黄的《路遥文集》让父亲乐此不疲地看了一遍又一遍，至今还在他的床头。年前我姐给他带回去了一些杂志，没想到这次还读出了人生大道理。

在没有烟草的味道里，将是父亲的另一种人生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