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国平（河南平顶山）

社区门口有个菜市场，很小，卖菜的不多，白天热闹一阵，傍晚就空无一人了。卖菜的都是附近的农民，没几天就混成熟人了。其中一个姓周的五十多岁，两口子打理一个小菜摊，他说年龄大了，不想外出打工，在家做个小生意，挣多挣少守着家，怪得劲。老周为人和气，见面总是笑着打招呼：吃了没？没事悠悠转转哩？叫人觉得就像一个楼里的邻居。

老周卖的菜鲜亮惹眼，黄瓜绿莹莹的，番茄红彤彤的，连大蒜也是白生生的。他说，货卖一张皮，拾掇干净了，自己看着也得劲，他不喜欢卖窝囊菜。

老周卖菜从不缺斤短两，多三两毛就舍掉不要了。他说，抬头不见低头见，靠缺斤少两玩秤头发不了财，弄那干啥。

熟了，买菜的时候就顺便聊上几句，知道老周是附近张庄的农民，种着三亩六分地，一儿一女一个在深圳一个在东莞打工。他说，如今地好种，有机械出力少了，就是不挣钱，除去种子、化肥、农药，能不赔本就是好的，但打的粮食多，吃不完。说着说着，老周就笑了，脸上洋溢着满满的幸福感。

老周念过高中，成绩还不错，当过班长，临高考父亲得重病去世了，这对他打击很大，结果成绩不理想，没考上大学，后来他就在家务农，外出打过工，北京、广州都去过，挣够了盖房子的钱，娶上媳妇就不出去了。他说，打工就像没根的浮萍，漂来漂去，心里空落落的，还是守着家踏实。

有一天，路过老周的菜摊，买了一把葱，付过钱，发现菜摊上放着一本书，顺口问，谁的书？老周说，我的。我又问，啥书？老周答，三国演义。我立马感叹起来，阅读真的是无处不在，它可以在庙堂之上，也可以在草席之间，难道还能一边卖菜一边读书吗？老周说，不忙的时候，半天没一个人买菜，就抽空看上几眼。

我立马和老周聊起了三国演义，我问他，你喜欢书中的哪一个人物？老周不假思索说赵云。他说，赵云武艺高强，本领不比关羽、张飞差，尤其是长坂坡一仗，在百万曹军中左冲右突，无人能挡。救了阿斗，确保了刘备的革命事业后继有人，立下了大功，但赵云从不居功自傲，也不争名夺利。张飞脾气暴躁，动不动就抬手打人，暴力得很，从不把手下人放在眼里；关羽更是骄傲得很，到处讲一些不利于团结的话，今天说黄忠不行，明天说马超没啥了不起，更不把孙权当回事，但赵云却和这二人相处融洽，和和睦睦，足见赵云的为人很好。

听着老周滔滔不绝地评价，我有些神情恍惚了。见他两手指指点点，怎么看也不像一个小菜贩，倒像一个端坐帐中的大将军，眼前的黄瓜呀、豆角呀、白菜呀、萝卜呀，就像排列成阵、呼之即来的兵将。分外神气，叫人肃然起敬。

阅读真的可以让一个人仙气起来。凯勒说，一本书，就像一艘船，带领我们从狭隘的地方，驶向无限广阔的海洋。你可以守着一个小菜摊，每天一棵葱、两头蒜地和人斤斤计较，但你只要爱上阅读，你就是一个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人。

想想这些年，为了柴米油盐而奔波，总是抱怨工作忙，总是借口没时间，我已经有好几年没有认真读过书了。读书的快乐只停留在年少时的回忆里，读书的欲望也逐渐被柴米油盐淹没。看着眼前这位阅读甚欢的小菜贩，一种惭愧之情，油然而生。

每当路过门口的小菜市，都要看一眼那位快乐的小菜贩，心里不由自主地叹一声，生命，因阅读而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