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张骞 王会静 施歌 文/图

2月22日下午5点半，2021年线上马街书会书状元评选结束：河北西河大鼓艺人翟立欣夺得书状元。当晚6时许，记者电话连线翟立欣时，她正沉浸在喜悦之中。

书状元评选是马街书会关注度很高的活动。夺取书状元不仅能在曲艺界树立口碑，为民众津津乐道，而且能立竿见影地提升其演出价格。1980年以来，共有34位曲艺艺人夺得马街书会书状元。记者梳理这批书状元的产生方式发现，书状元不仅是一个荣誉，而且与马街书会的盛衰发展、曲艺在民间的地位变化以及市场经济对人的影响等密切相关。

A 评选方式几经变化

在马街书会几百年的历史里，书状元原是一种泛指。根据宝丰县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中心主任郭敬伟2019年完成的《马街书会书状元情况调查》，在1980年以前的几百年里，德高望重、技艺超群，经常在马街书会亮书的艺人，被群众争相称为说书行当里的状元。其意表现在两方面：一是每年书会时，赶会群众都会对当年的赶会艺人评头论足，说今年某某唱得最好，实在是说书行里的状元；二是艺人在马街附近以及周边地区经常演出，他们有口皆碑，群众也给予他们书状元的称号。

真正的书状元评选始自1980年，来自郏县的河南坠子艺人王树德夺得当年度书状元。王树德时年61岁，其另一个称谓“王结子”大名鼎鼎。王结子说话结巴，但琴弦一响，就变得口齿伶俐，说书若行云流水，“吃”中见巧、诙谐逗趣。今年69岁的宝丰张八桥艺人贾滚子8岁就听王结子说书。他说，王结子是货真价实的书状元，不仅唱得好，而且接地气，很幽默，深受群众欢迎。另外，王结子虽然没读过多少书，但创作能力很强，尤其能创作新书。

以王结子为代表的1980年-2000年，马街书会书状元的认定，由艺人写书的价格决定，书价最高者得。然而，这个在形式上最公平的书状元产生方式，有赖于人心淳朴为基础，当市场经济大潮呼啸而来，道德就难免显得脆弱。书价决定书状元的方式，不得不跟时代做个了断，评选方式进入第二个阶段。

2000年以后，经济发展愈发蓬勃，娱乐方式千变万化，曲艺在年轻人中被边缘化，以市场交易为支撑的马街书会嗅到危机的味道：写书的人越来越少，赶会的艺人越来越少，来了大部分也写不出去，马街书会进入低谷。2004年，书会只有30多摊，艺人不到100个。书会的变化，让政府不得不介入，采取一系列手段振兴马街书会。

在接下来的几年里，书状元的产生方式采取过“写书竞拍”——艺人上台亮书，由本地企事业单位构成的写书者在台下竞拍，价格最高者为当年的书状元。另外，也举行过曲艺擂台赛、鼓曲唱曲邀请赛，由比赛产生书状元。然而，书状元的盛名和市场效应再一次考验了人性，评选方式不得不再次更新。

2016年，书状元的评选交给马街当地群众，由马街说书研究会组织群众代表评选。组织者在马街和附近村庄找来近30名颇有欣赏能力的老戏迷，分为不同小组赶会，在演唱区逐摊听书，谁唱得好，评委就将藏在怀中的花投给艺人，谁的花多，谁就是书状元。

B 新阶段采取三原则

2015年，为申报建设国家级说唱文化（宝丰）生态保护试验区，宝丰县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协会成立。2017年，该协会成为书状元评选的组织者，书状元评选进入新阶段。

协会的人员组成，有曲艺老艺人，其中有的就是某个曲艺品种的传承人，也有从事文学创作和音乐创作的人士，还有对曲艺鉴赏力很强的相关人士。

宝丰县文化局原局长樊玉生是宝丰县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协会秘书长，参与了今年的书状元评选。他说：“我们不会说，也不会唱，但我们听得太多了，看得太多了，鉴赏水平还是有的。演员表演就像做了一道菜，我们是美食家，来品这道菜，看看做得地道不地道，味道好不好。”

马街说书研究会会长张满堂也参与了评选。他说：“我从小耳濡目染，耳朵上有功夫，弦子一响，艺人一开腔，就能听出来好不好。”

新阶段的书状元评选，一开始就确立了三原则。三原则分别体现马街书会的开放性、包容性；多样性；民间性、群众性。

三原则有个很重要的内容，就是书状元要有说大书的能力——能说两部以上的大书。在以前，一部大书足够说上七八天。能说大书，是今年的书状元评选过程中评委们一再强调的原则。

马街书会毕竟是说书的盛会，尽管写书者少了，但书状元必须保持被写走的能力。这个能力，包含说大书的能力，以体现马街书会的传统。

今年的书状元翟立欣完全符合评选三原则：其河北人士体现开放性，西河大鼓体现多样性，她提交的两篇大书也体现其说大书的能力。

C 既要原生态地保护马街书会，也要提升其层次

书状元为什么必须有说大书的能力？

樊玉生说：“现在很多初学者、很多艺人，唱一个小段，很短时间就能学会，只要反复唱，就能唱得好。等到上了台，站相很美，表演也很到位，但一会儿就过去了，让他唱大书，他唱不出来，没有那水平。另外，小段没有白，三分唱、七分白，道白很能显示说书艺人的功底，这在长篇大书中才能体现出来。”

“过去俗话说：‘说学逗唱很容易，唯有说书难习’。这可不是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樊玉生说，“台下得三十年功！”

书状元评选只是马街书会这个民俗的一部分。樊玉生、张满堂一直强调马街书会与曲艺本身的不同。张满堂说，这是挨得很近，有相关性的两个事物。

樊玉生说，不能把马街书会说成曲艺，它是一个民俗。马街书会作为非物质文化遗产，它的定义是：在特定区域内，即宝丰及周边地区，基本上是平顶山地区，在一定族群内，千百年来流传的民情、风俗、信仰、情感、理念，融合在老百姓的生产生活当中，血脉传承，且存续状态很好的一个民俗世相。

樊玉生说，保护马街书会，保护的是这片血浓于水的土壤。

张满堂说：“我想的是马街书会咋能原生态地保护下去，提升它、扩展它。它是一个文化市场，市场功能要保留，它创造的价值太大了。”

他说：“过去，书会是个文化窗口，但地域性很强。现在形势不一样了，应扩展它的空间，提升它的层次，到变成一个国家级的演艺窗口，就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