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红娜(河南平顶山)
故乡是一张密织的网。
网格丝滑,顺着时光的纹理,仿佛一眨眼就到了记忆中爹娘在时的故乡。
曾经住过的老房子,已经湮灭在历史的洪流中。曾经爬过的老树,也已经变成了另一种沧桑。曾经像是天堑一样的河床,早就干枯成一条倾倒着垃圾的土沟,面目全非。
那些曾经啊,怎么会轻易就不见了呢?
自从离开了家,就变得不爱回去了。没有父母在的家,总是有种客人的自觉感。不再自如地在屋内走来走去,不再东找西寻地摸索。
常常三五分钟,就有想要逃离的感觉。不是亲人不亲了,而是一种莫名的排斥感,无论怎么努力,总是融不进去。他们是亲昵的一家人,而我,已经归属另一个家庭。虽然,在血缘上,我们是彼此的牵连。
居住着亲人的家尚且如此,更遑论故乡了。离开故乡的时间说长也不长,算上外出求学的时间,也就二十多年而已。二十多年,在历史长河中,只是一瞬,却造成了致命的隔膜。虽然只是薄薄一层,但总也不能融合。
在时光模糊的河道上,故乡那些记载着爱恨情愁的旧屋老树,成了唯一留存的记忆。房前檐下,都曾经留下了男女主人公相依相偎的身影。某个挂了蛛网的窗棂上,仿佛还缠绕着他们打闹的声音。
他们的情愫在室内外缓缓流淌凝结,悬挂在布满尘土的梁椽间。他们相互呼唤昵称的甜蜜软语,扑打着瓦片,发出叮当脆响。
许是某棵枝叶茂密的树下,曾经坐满狂野的村人。他们或坐在自己的鞋子上,或坐在随手捞来的石头砖块儿上,甚或干脆席地而坐,粗犷地谈笑,豪爽地喝水,飞速地进食,互相开着无伤大雅的玩笑。他们恣意而为,毫不在意头发是不是乱得像树上的老鸹窝,更不在意身上的衣衫是不是被汗水浸透。
他们只在意今年的收成和天气。收成好,意味着碗里的饭食会好些,可以给长高的孩子添身新衣服。关注天气,当然还是有关收成。风调雨顺的话,意味着可以有个好收成。有了好收成,那些想做的事就可以放心做了。比如嫁闺女娶媳妇,比如盖新房买机器,就可以提上日程。
他们也有争胜心。比比谁家的麦苗壮实,比比谁家屋檐下的玉米棒子长,比比谁家的小辣椒辣。争执的结果,通常是不了了之。因为每个人总会找到内心的平衡点,安慰自己,平顺自己的情绪。
故乡曾经这么的鲜活生动,只是可惜,现在想要回到故乡,只能坐在飞驰的车上,看着故乡在目光里颠簸,而我们,永远只能漂泊在去故乡的路上。每个人的故乡,都是漂泊在路上,不管我们身处何地,总会在内心深处,给故乡留下一席之地,用以栖息我们飘忽不定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