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黎（河南平顶山）

一阵冷风吹过，接着，又稀疏地滴了几滴不疼不痒的雨，就赶走了秋天。我起身望了望窗外，许多树叶很配合季节就变了颜色。特别是银杏，随着风儿的摆弄，洒落了一地金黄。

秋走冬来，世间的一切事物转换都似乎悄无声息却也井然有序，自然的景象交替都仿佛意犹未尽又按部就班。岁月既然更迭，也只好轻轻放下那些秋天中积攒的缠绵与不舍。

周末早饭后，我下楼迎着初冬的阳光，顺着道路向市郊漫无目的地行走。并不是为了寻找秋天遗落的故事，也不是为了探索冬天来临的情结。初冬的阳光甚好，轻轻地洒在每个行人的肩膀上，暖暖的。尽管有几许寒凉，但不影响漫步的心情，心里反而空明了许多，宛若一下子远离了俗世的烟尘，拥有一片安宁。

路旁两排高大的杨树衬着我的身影，抬头凝望，落光了叶子的树冠显露出了或粗或细的黑褐色线条，错落有致地编织成一把巨伞的模样，在蔚蓝色的苍穹下显得那样肃静、威严。

岁月在流光中堆叠，秋冬在田野上奔走，云彩在天空中多情地变幻。寒风中，空气里浮游着油香、果香、菜蔬香、肉香。随着各种香味飘泻的还有聚集的笑声。

走出城市，到达市郊北环路，突然发现北边的山如雾般若隐若现，好像笼罩了一层轻纱，既缥缈着美丽，又梦幻般存在。循着隐现的群山，看到了许多安静的大大小小的村落。

包围着一座座乡村的，是嫩绿的麦田。麦田里，三三两两的人在悠闲地寻觅野菜，几条小狗在田边追逐嬉闹。寻食的麻雀也不时在麦田间盘旋飞舞，偶尔还会看到大雁从麦田上飞过。绿色尽染着原野的寂寞，把大地的冬装点得依然饱满。

当我走到一个村庄时，发现一位坐在轮椅上的微胖老汉，正在小广场上唱戏，他那光秃秃的脑门儿在懒洋洋的阳光下闪着光，黄色棉鞋旁放着一台录音机，录制好的伴奏音缓缓播放，老汉跟着节奏摇着头，眯着眼睛自我陶醉地唱着。

我认真一听，他沙哑还偶尔有点跑调的嗓音里，似含悲声。尽管唱得起劲，可饱经沧桑的脸上透出一种被岁月洗涤后的失色和淡漠。他边唱边若有所思地抬起眼皮望着路的远方，像是在等什么？或是寻找丢失的什么？

面对老汉的举动，我不解其意，不知该说些什么，不由停下了脚步。

这时，一个十二三岁、穿着校服、系着红领巾的女学生从村里走来，她头上扎的马尾随风跃动，经过暖阳过滤，闪烁着光泽。

她端着水杯跑到老汉身旁，轻声说：“爷爷，给您泡的铁观音茶，喝吧。”

见老人沉思不语，她提高了点声音：“爷爷，您是不是又想我奶奶了？”

老汉关掉录音机，接过水杯，神情依旧落寞，自言自语地说：“你奶奶怎么说走就走了呢？”

“奶奶走了，爷爷放心，还有孙女在，孙女会永远陪着您的。”女学生轻声对爷爷说。

见此情景，我不由上前和女学生交谈，得知女学生的奶奶病故不久，谁知祸不单行，爷爷又得了半身不遂，心情抑郁。女学生的爸妈尽管孝顺，但工作较忙，爷爷经常一个人在家。

女学生放学后，一有空就推着爷爷出门活动，晒晒阳光，看看村子的四季变化，陪爷爷说说话。

看着女学生的举动，心里不由有几多温暖情思在流动，我仿佛看到一叠叠的时光中，映现着爷爷与孙女陪伴的朝夕。尽管季节不增不减地往复，可在生活时时跳动的音符里，亦流淌着人间的暖流爱意。这种人间亲情，温暖了遇见，惊艳了时光。

这时，冬阳红扑扑地投射下来，照在爷爷和女学生身上、村落瓦蓝的屋顶、土黄色的墙上，和屋顶上空飘着的缕缕炊烟交织在一起，仿佛一幅水墨山水画般典雅而又韵味儿十足。

随着树上的花喜鹊叫声，我慢慢地收拾起散漫的思绪，并默默祈祷：爷爷身体早日康复，人世间亲情永驻！看着爷爷和女学生相依的画面，我忽然想起苏东坡说过的一句话：“人间有味是清欢。”在这清冷的冬天里，“清欢”可能就是那最可贵的人间温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