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红娜（河南郏县）

秋轻轻巧巧的就来了，并没有经过仔细的酝酿，也没有事先和某人打个招呼，她忽然就展露着红鲜鲜儿的笑脸，立在你面前。

一大捧黄灿灿的野菊，用她狂野的色泽先夺去你所有的魂魄。所有的心神于此时都不够用了，眼睛里是花，鼻子里是香，耳朵里是风掠过菊丛，碰撞在山崖上又折回来的轻呼声。

就立在这崖风来的地方，左一个点缀着红柿子的绿黄相间的山坳，右一个不论你身在何处所见都不同的山峰。你不想迈步，不想用你任何的器官，一切对于这个深山深处的深秋来说，都是累赘。

路是单行道，但是一路上并没有对头车，只有我们的汽车声打破了这个由风声主宰的世界。终于把自己从疲惫的凡尘放逐到这个与世无争的境地，整个身体轻灵得像踩在云朵上。

也的确是踩在云朵上。一脚踩在枯黄绿三色相间的绒草上，会感觉一切都那么虚幻，真的已经脱离了那无边的苦海？丝毫不觉就雀跃着跳下车，惹得同行的朋友大笑：“你还是那么天真！”

“天真不好吗？”我回他。

“好，好得很呢！我们已经把天真丢给了生活。我们现在就如同这深山里的秋天，尽是落寞和腐败了。”

“不，你错了，你看远处，到处都是闹嚷嚷的生机呢。一群喜鹊正在柿子树上寻找熟透的柿子，野鸡野兔们正在囤积过冬的食物，很热闹的。”

坐在软软的草上，手抚着草尖，闭上眼睛，用心听：

耳边除了清爽的风声，还有飞舞的鸟群扇翅的呼呼声，有野鸡踏山觅食的咕咕声，甚至还有野兔轻柔的脚爪落在枯草上的沙沙声。再用些心，能听见喜鹊啄落了一颗柿子，噗，正好落在蚂蚁窝附近，蚂蚁们飞一般跳到烂柿子流出来的汁液上，疯狂地吮吸舔舐。这生动的声音，是那些嘈杂的灯红酒绿所没有的，也不可能有的。有这些的地方，只能是这个深山深处的深秋。

整个山坳都被悬挂的柿子随风飘散的甜浓香气所覆盖。实在忍受不了这甜香的诱惑，朋友三两下就爬上了矮壮的柿树。先是摘下来一个生涩的、沉甸甸的，有点坠手，还往上抛了抛，耍了几下子，自己乐得哈哈大笑。小孩子可受不了美食诱惑，嚷嚷着：“叔叔快给我！”我们也嚷着：“吃柿子捡软的捏嘛！”

他终于挑了几个熟透的递了下来，揭开柿柄，把柿子顶端的外皮撕开一个小口，撮起嘴唇，哧溜一声，原本饱满稀软的柿子一下子就瘪成了一张皮摊在手里，唇角上沾染着鲜红汁液，伸出舌头轻轻扫荡一圈，就全都进了肚里。

接连吃了四五个，几个馋猫还要吃，带我们来的朋友急忙止住，说吃多了闹肚子。但是一旦摘到被鸟啄食过的柿子，他倒又劝我们吃了，说这种柿子叫老鸹叼，鸟是最聪明的动物，它们知道哪种柿子最好吃，被它们啄食过的就是它们选定的食物。

吃饱了，又摘了几大塑料袋，我们才扶着肚皮意犹未尽地离开。

脚下是枯草和山石，身边是野菊和荆棘，眼前是黄叶尽染的层层山林，耳朵里是深秋带着凉意的风，而心里，满载着柔静和微微醉意，再也浮躁不起。